深埋的兽骨。
“虽然来得晚,时机却挑得最好,不错。”
若她要伏击,肯定也会蛰伏到敌人最虚弱最孤立的时候。
夙尾伸手探向衣袖。
“她要请动仙君!”
领头之妖高喊,挥动更急更猛的攻势。
如此缠斗了数十息,也没能阻止得了夙尾拿出想要的东西。
只是她拿出的东西,叫众人意外。
夙尾缓缓拉出一把黑漆低鸣的玄刀,抹上心头精血,微微勾唇。
一双妖瞳竖起,嗜血无声。
众妖心头沉沉,彼此皆知到了生死之刻。
“杀!”
“杀!”
“杀夙尾!”
玄刀如黑夜,吞噬天地颜色,不辨血肉,不辨生灵。
许多血,溅在夙尾脸上,一些来自自己,更多来自别人。
她静默着,挥刀斩向每一个死敌,有如杀神。
广偊城。
候老接到玄雀来报时,一颗心差点掉了出来。
他哆嗦着手,捧起玄雀口衔之物,送进偊康的殿厅。
偊康正在看古域地图,沉沉看向打扰他的候老。
候老噗通跪下,高举手中之物,抖声道:“夙尾送来的。”
偊康视线落在那一团破布上,眉毛微抽。
“我记得教过她书信规矩。”
他召动破布,以法术摊开在空中,随即面黑如铁。
[因故遇袭,告假一年调理。]
破布血红斑驳,混着难以分辨的气息,昭示曾发生的混战。
像是阐述,也像是提醒偊康,这些血为谁而流。
直白又放肆。
偊康一点点将破布烧掉,敛容不语。
候老跪了又跪,终于试探道:“夙尾前月几乎身死,这次遇袭定然一番血战,突发之下,略有不敬……”
偊康抬头打断他的求情,重新摊开地图。
“无妨。”
候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偊康头也不抬淡声道:“继续送些滋补灵药。”
候老连忙应声。
“还有。”他敲了敲桌子,“再送些笔墨纸张,叫她练练字。”
事情的走向十分诡异,候老不懂,但很听话,麻溜的去办了。
只是一转身,老脸发苦。
这个夙尾!
这还是他投入三殿下麾下几百年以来,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通知殿下自己不想干活。
毛骨悚然的是,殿下还没发脾气。
上上个月得知夙尾差点死于白崖山之手时,他还暗自揣度过是不是自家殿下卸磨杀驴,来日会不会磨刀转向自己。
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反转,那是不是代表三殿下并不是小肚鸡肠?
他擦着汗赶紧把这些大逆不道之词挥退,前去库房完成吩咐。
候老的手脚很快。
夙尾刚收拾完山中痕迹,沐浴更衣,披着湿长的头发站在院中欣赏月光时,便拿到了偊康送的包袱。
一如既往的治疗灵药,和一大捆的砚墨纸张。
她挑拣着吃下一把解毒止血的丹药,随手又是一团妖火把后者烧了。
月色沉寂,披在她的身上,有如一层薄衣。她伸出手,接拢一掌的月光,感觉有些微凉。
难得的假期,放在过去是想都不会想的事情。
曾经的她,只要有口气就会往偊康那里挤,也不管用不用得着,从来没有缺席。
如今,她却觉得这样闲散着也很好。
受了伤,也有受了伤的好处。
夙尾盘算了一下,再塑十尾金鞭在一年之内是难以做到,但是闭关四五个月,也能恢复个七七八八。到时还有不少闲暇,够她做上很多事。
她的脑中闪过一个可爱明媚的小小身影,目光发柔。
倒是有好几年,没有去看过碧草,她跟着漆邙在冥府打杂,也不知升官了没。
她凝视着院中草地,株株小草细嫩又旺盛,像极了那个孩子,不禁莞尔。
不过去往冥界之前,她还得去一趟天宫办事。
她想起正好住在重天之上的谛知。
经过处理和治疗的伤口,依然往外渗血。斑斑点点印在她的单衣上,犹如冬日红梅。
她不以为意,从袖中摸出方才收捡的残破灯笼,这才眉头发皱。
纸木做的灯笼已经坏得不能再坏,无从修起。要不要再去人界买个一模一样的?
她难得的纠结了一下。
末了,她还是收起了残灯,顺便摘下尾穗的红绳。
她搓动着这根来自人间的小玩意儿,想到它挂在谛知发间的模样。
墨发红绳,倒是好看。
低沉拗口的咒语从夙尾口中吟出,一圈又一圈的金色结界犹如锁链,将小院捆紧。
夙尾锁藏好洞府,陷入长长的闭关。
再度开府,已是秋叶纷飞。
重获新生的夙尾负手走出庭院,闭目感受流淌在四肢百骸的浑厚妖力,静静沐浴秋阳。
她嗅着山间干枯萧瑟的清寒气息,许久才睁眼。
隔绝两界的重重云层高挂在苍穹之上,总是叫人仰望。
是时候去拜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