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姐,你怎么会这么高兴。”绿萝忍不住问:“你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喜欢严将军,那为什么你怎么不一开始就拒绝呢?”
“还省的现在这么费劲。”
戚娴脚步顿了顿:“严家和我们结交已久,双方父母都答应的事情,我一个人也改变不了。”
“再说了,爹总会要给我安排亲事的,比起别的公子,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严先复,起码是我熟识的。”
绿萝若有所思:“错了小姐!”
“其实也有选择的!”
“没了严将军,还有别人啊!我觉得今日那个向公子就挺好的。”
“而且,他长得比严将军还要好看。”
戚娴淡笑一声,弹了弹她的脑门:“又胡说,马车还回去了么?”
绿萝愣了愣:“糟了,奴婢给忘了。”
戚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还不快去,既然帮了我们的忙,就不要怠慢了人家。”
绿萝回答:“那奴婢等会儿就去,我先帮小姐整理礼单。”
戚娴摇了摇头:“不用,我用不着帮忙,我都记得,就由我自己来吧。”
戚娴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当日敲锣打鼓,将摆满一整条街的聘礼一件件送进府中给她过目。
满目琳琅。
她忘不了。
绸缎,首饰,一件件,她通通都从账房仓库里清了出来。
“小姐,您要不歇一会儿,奴婢来就好了。”负责账房库存的掌事忍不住道。
戚娴笑着拒绝了:“不必,我自己就来好。”
她额头生出了些许细汗,依附在她的皮肤上,已经黏湿了发梢,她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形象,忙忙碌碌。
戚家的大小姐,向来是规规矩矩,知礼守礼,哪怕是根簪子都没有歪扭过,今日却不顾及形象起来。
就连个寻常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只不过,为什么会高兴呢?
聘礼都退了回去,那戚娴就成了被退婚的女娘,在未来想要再嫁就只能放低身段,单和严先复一个门第的公子,都不会再娶她为正妻。
这该是一件令人心伤的事,府中的婢女仆人看戚娴的目光都多了些许怜惜,只是不曾想她反而喜上眉梢,一个人,连下人的活儿都做尽了。
“小姐,喜纸都撕下来了,礼单也都整理好了。”绿萝带着一筐红色的喜绸和剪纸。
“一定要这么急么?”
“能最快便是最好。”戚娴看着她将东西放下,“那雁准备了么?”
“准备着呢!”绿萝回道:“就连个子都是一般无二。”
“小姐,你怎么连只雁也要还?”
“严家给的一根丝线,我都不要。”戚娴淡笑道,她点燃了烛台。
囍字。
喜色从何来?
她将红剪纸,当年贴满窗前,挂满房梁的喜绸通通燃尽,像是一只只扑火的飞蛾,最后坠入灰蒙蒙的深幽处,粉身碎骨。
焰火的光印在她的半张脸上,墨黑的眼眸像是淬了一层光。
“小姐,连嫁衣也要烧掉么?”绿萝拦住她。
“这可不吉利啊!”
“有什么不能烧的?”戚娴反问道:“戚侯府不缺我这件嫁衣的银子,而我,也不会穿上它。”
“小姐……可是……”
戚娴没有丝毫的犹豫,将那件繁琐明艳的嫁衣一同化为灰烬,越发灼热的烟火在蒸腾,在激烈的燃烧。
她的心同样再难静下。
一件嫁衣对于女子而言,算不上什么荣誉。
至少她是如此看来。
在两年前即将出嫁的那个夜晚,她一个人垂头靠在窗边,望着烛台燃尽。
一盏又一盏,最后在屋子里失眠了一夜。
她做不出逃婚毁婚这样的荒唐事来,却又不甘心,她不断的思索,最后的答案是天明之后的沉默。
而那红色的嫁衣仿佛比血液还要红,它的细线很柔,它的点缀很美。
迎新娘,拜高堂,婚房外是四起的高墙,外头的宾客欢声笑语,只有新娘子离了父母,独守空房,从此依附他人,度过一生。
戚娴仿佛一眼就已经看清了自己的未来。
做院中宅妇,相夫教子。
他们说,女子,需三从四德。
他们不断地告诉女子道理,却没有给她们自我读书的机会。
他们说,丈夫便是天。
但是戚娴,从并不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