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话锋一转抬出新证据,命人取了把剑来。
“海涯剑是知潮的佩剑,惟有他靠近时会发出海水击崖之声,但今日带荆五郎路过灵堂,它却有所响动,这岂非我儿托给我的冤屈?”她一挥袖,“让他试。”便有人来解了荆易留绳索,将剑奉到他面前。
他迟疑了一瞬,接过剑细细查看,随后手腕轻抖,剑尖向地面刺出。堂内当时便有一声轻响,如同海水覆盖而来。
“果真如此!”裴夫人低呼,“莫非真是你害了知潮!”
他自己也诧异万分,以他的了解,宝器既然认主,旁人如何运起内力挥动此剑也是毫无声息。难不成他和裴知潮师出同门,亦或是自己修习裴家功夫感染了气息?都说不过去,在座的裴家人哪个不同裴知潮的关系更为亲密,他们都无法使其佩剑作声,自己如何能?
又或许是...他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可能。
未等他反应过来,霜露忽然接了剑去,剑身轻轻一凛,竟然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潮声落地,众人的惊疑纷纷压在了她身上,堂内安静了一瞬,霎时又热闹起来,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有几人已对他们怒目而视。
荆易留也听见了,裴夫人的错愕、不解与怒意如同放慢了一般落在他眼里,他已不知如何去应对了。唯有胸口渐渐窒闷,血液也凝滞了一般,冷冷地禁锢住他的躯体,不知该如何流动。三魂七魄不安分地冲撞着,叫他转身去看一眼,看她一眼,他却仿佛化作泥塑,再也生不出胆量了。
当年,江湖中人称裴、秋为天作之合,正因海涯剑与红叶剑一对宝器也能彼此相应,且他们各自挥舞对方的剑时亦能振剑出声。他不知自己是何原因,或许是修习她的武功太久了,已有相似的内劲,那霜露呢,难道是她吗?
荆易留心中更多的是酸意泛滥,多年未见,自己竟连她仅存的一丝印象都模糊了,甚至无法辨认。少时与她共处,唯有在邺庐那短短两月,后来她不再来了,他也离开了。到如今,他苦苦抓着的便是拙园那些零碎的片段,还有偷学来的她的三招两式。
他垂下眼敛气屏息,却只听得到自己的心在撺掇,强烈的鼓动逼他思绪乱飞,等不及想将许多话问出口。
此时,霜露的声音渐渐在耳边清晰,“夫人你瞧,宝器如俊杰,良禽择木而栖,或许只是它想另觅新主而已。”
他闻言心惊,她如此说,难道不怕开罪于裴家?又想到秋令闻曾经也是这般毫无顾忌,常常惹祸上身,他的神思愈加纷乱了。
还好,裴夫人正要动怒之时,一个下人匆匆进来递予她眼神。她脸色一顿变幻,才不得不生生止住。虽然一语未发,她的怒意与恨意更胜,紧盯着座下两人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片刻调息后,她不甘地摆手,命人将他们带去柴房看押。
“你走错了。” 两人跟着一个裴府下人快步在小道上,霜露忽然这么说。
此时又是黄昏,三人的影子落在身前,黑漆漆的一团,仿佛牵引着他们在走。
下人面露惊讶,但是依然道:“没走错,柴房马上便到。”
“柴房已过了,”她淡淡笑了一声,“这会儿不是要去什么私牢吧。”
荆易留忍不住看她,见她对裴府好像很熟悉,心头意动,又不禁细细观察。
她说完话眼神便渐渐冷了下来,但注意到他的目光,她偏过头来,眼中又盈起笑意。
两人没有言语,只因心中都装了许多事,压住了出声的舌头,也一并压住了嘴角,再也提不起来了。
到了地方,果然是一处黢黑的私牢,亮着微弱的火光,下人将他们锁在此处便离开了。
空洞的牢内,悄无声息的幽静将两人裹挟。默默相对,一人不知要将眼神安放在何处,一人又总是低着头,时不时才抬眼一看。
“荆公子...”霜露忽然唤他,“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闻言一叹,以为在说他们现下十分奇怪,便出言问她:“霜露姑娘,我心中有一困惑,不知你可否替我解答?”
她一愣,他继续道:“你曾在邺庐修习,熟知秋山红叶,能令海涯出声,方才,我见你对裴府布局也知晓一二。”
“霜露姑娘,我知那日在白宝楼出手的也是姑娘你,当时我未再动剑,便以为你只是使镖相助,但细细想来,叶底游蛇的后招灵蛇出洞,便是以暗镖配合长剑乘胜追击,不知你当时是否要我使出这招?”
“姑娘,万分冒犯,但我仍想问,你是不是...?”
话到嘴边,又如何都问不下去。
“不是,当然不是,”霜露听得认真,又聪慧过人,一下便明白他在思索何事,“我怎么可能是呢?”
接着她便解释道:“我乃濯江子弟,在邺庐修习想必再正常不过了。熟知秋山红叶是因为秋姑娘大度,好学之人来者不拒。海涯剑我不知,只是一试便发出了声音,或许真是它要另觅主人也说不准呢。至于裴府布局,若你说的是我们明晃晃路过的柴房,想来是荆公子那会儿愁思满腹,未顾得上瞧吧。”
“白宝楼出手之人的确是我,那还不是因为一时情急?你也知道我功力低微,全靠身法与这些偷摸的暗器傍身,秋山红叶,还有你说的什么游蛇灵蛇,或许都只是我手法过人,碰巧使出罢了。其余的我真是一概不知了。”
“荆公子,”霜露说完又宽慰他,“我知你寻秋姑娘心急如焚,但你不觉得今日裴夫人的言行更为古怪吗?她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却偏偏往你身上泼脏水,摆明了是要诬陷于你。”
荆易留听了她一番话,有条有理并无疏漏,猜想是自己多心了,不免一阵失落。他也知裴夫人来者不善,根本不为找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