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里的小雪甚美,才停了几个时辰,便又开始洋洋洒洒落下,点点撒在这片梅竹林,梅花开在雪中,枝丫根根伸展,煞是好看。
“不愧是这西境的一方大家,这景致真是好看!”
圆头圆脑的小和尚裹着厚棉衣站在廊下,迎着飘舞的雪花,眯起一双圆眼睛,语气遗憾:
“好不容易休息两日,只可惜佛子你的讲法会在即,我们不得不离开了。”
他身后的空予一身素白袈裟,比前几日朴素无华的布衣相比,如今要更得体一些,但是却依旧素净,远看简直融在雪里。
遮盖于双眼之上的灰色绸带盖住了他那双无神的眼,微风和雪将绸带吹到了他的腰后。
他忽然道:
“莫肆,你来了?”
“二佛子怎么会在这里,您恍惚了吧。”
听得他如此说,舍得疑惑地往周围看了一圈:“而且佛子,我们的消息才发出去不久,不会那么快就——”
而他话音未落,就瞥见长廊外雪花飞舞之处,一位穿着素衣长袍僧人正向这他们慢慢走来。
那人步伐从容,面容不清,五官轮廓却能看出他容貌非凡,与空予的天生佛相的慈悲之意不同,他更有一份冷意和透彻。
见确实是莫肆,舍得顿时消声。
相比经常四处行走的空予,莫肆几乎从不外出,常年待在宗门中。传说他的天赋更为可怕,孩提之时就已经通透大半门中佛法,天赋惊人。
两位传闻中受尽佛门眷顾、惊才绝艳的佛子同时出现在这里,连风似乎也停步,清冷的空气中,雪花飘落也变得温柔起来。
“果然是你。”空予笑道。
“自然是我。”
“早来了?”空予轻轻挑起眉,看着面前人肩上落雪痕迹,有些不解:“你去了何处,为何不来见我?”
“只在此处,未去何处。”莫肆作答。
“你呀——”空予无奈地笑了,已经习惯了这人回话的风格,简单却没什么参考价值。他不去纠结,又道:
“你来了我便敢放心离开了,我有约在先,下一处讲法马上便要开始,你既然愿意前来,我今夜便离去了。”
说着,他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又问到:“小舍,今日那位林小姐为何不曾前来?你可传话了?”
“我?我传话了呀!”小舍一惊,一拍脑门:“我知道了,许是那林家的大夫人不靠谱,没有通知人家姑娘!那夫人看着就不好惹!”
“这可不妙。那位小姐身上魔气浓重,恐怕危在旦夕,本想等她伤愈再拔除魔气,可我如今离去,不知那位小姐还能否躲过这一劫。”空予皱起了眉。
听完他所说之后,莫肆似乎想到了什么:“原来她说救她之人便是你们,我今日来时见到她了,。”
“她身上的魔气可不是你能在一日之内能拔出的。”莫肆视线落在空予身上,又道:
“不过我已交给她一枚菩提子,想来短时间并不可能再有性命危险。”
“看来她与那魔物接触过,那日我见她情况还不至于如此。”空予皱起眉,转瞬,他又释然一笑:
“但如今有了师弟相助我也放心了,但你平日里都不肯出宗门,这次长老们怎么舍得派你前来了?”
“他们让我来寻人。”
这句话说出,莫肆刚刚还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而他似乎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情绪变化,下一瞬便闭上了眼,再说话时又变得无比冷静自持:“是与我性命相关的那人。”
“难道便是无常门主那一卦所示之人,那个会杀了你的小姑娘?”
空予摇摇头:“这世上哪里会有能杀了你的小姑娘,长老们对你真是太紧张了。”
莫肆孩提便通佛法,天赋惊人,连比他年长的空予也要逊色一分,可惜却被人一个卦象困在宗门里,少能下山,活在众人的对他的“拯救”之中,也不知是幸是祸。空予幽幽一叹,他虽看不见这些年莫肆如何一人独自守着金佛禅院,却也知难熬:“你我二人,我虽眼盲,却比你看这世间更深。长老们不知这样终会害了你!”
今日下午小双领了她的话出门后居然现在都不曾回来,连晚饭没人去拿,饿着肚子的她早早缩在被子里,打算酝酿睡意来等着那小丫鬟回来。若是再没有消息,恐怕她还要去寻小双去,毕竟这么晚了,那丫头若是遇上那些坏东西就不好了。
“长老们不会害我。”
莫肆轻声低语,风吹起他衣角,摇动他手中佛串,却吹不开他眼中那片静谧而清澈的湖泊,可他的声音里却带了一丝谁也没有察觉到的孩纸般的茫然,就连他自己也无从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