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久自然是见过江引梅的,还不止一次。
江逾白自幼深受儒学孝亲敬长的影响,侍奉父母乃至后来的姑姑至孝,他要结婚,自然会先去问长辈的意见。
江引梅在把云航还给江逾白后,就退出了管理层,理由是:“太累,自己已经失去了兴趣。”
听起来很扯,但事实就是如此。
她一辈子没结婚,只收养了一个女儿,独自住在位于“金碧芙蓉”的一座400平方米湖边大别墅里,过着悠游自在的生活。
江引梅的女儿江近月已经五岁,伶俐可爱,江逾白同她兄妹关系很好,看见她抱膝坐在台阶等他,便上前揉了揉她的头。
江近月先甜甜的叫了声“哥哥”,再一脸认真的说,“哥哥,我上周看到你啦。”
“哦,是在哪里呀?”江逾白蹲下身,就这样目光柔和的与她平视。
江近月认真的道:“在妈妈的那本《全唐诗》上!‘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我一眼就看到你了!”
江逾白也笑了,“假如近月再往后翻,还
能看到自己哦。‘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这是孟浩然的诗。”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江近月才依依不舍的目送他进去。
方思久暗自佩服他的耐心,便问道:“你很喜欢小孩子吗?”
江逾白笑了笑,只是反问道:“难道我家近月不可爱吗?”
而他如今进来,江近月并不在门口,他靠这一点才面前分清了梦和现实的区别。
他觉得自己可能很快也要疯掉了。
一个黄色的网球落在他脚边,方思久回眸,看到一个红裙子的女孩子正盯着他。
现在的孩子似乎发育得多半快,至少江近月的身上已经抽枝似的发育出娉婷美丽的线条,她年龄虽不大,面容尚带几分稚气,但已然称得上明艳姣好。
江近月走近了,就站在他的身侧,凝神望着他,仿佛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些什么,而方思久这才发现,她的鬓角上还簪着一朵雪白的绒花。
江近月沉默了良久,反倒是方思久劝她:“节哀。”
虽然他觉得她都能打网球了,大概已经走出来了。
江近月点点头,一句话都没说,捡起球就转身走了。
方思久觉得,江家的女子,几乎脾气各个古怪,男子反而都性格温和,大多有君子之称。
江引梅年近五十,但并不显老,她正在修剪一盆粉红素心兰,神态专注。
等她终于结束了,才用她那富有穿透力的眼睛轻轻扫了一眼,她说:“你的来意,我大概知道了。”
方思久回到了车上,虽然觉得情况比自己想象得还好,但江引梅身上那种时间的沉淀、以及对一切都胜券在握的从容,给他留下了一身冷汗。
他苦笑一声,明白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
并不张扬的黑色商务车平稳的行驶在路上,方思久让司机放了首歌,自己则有些昏昏欲睡。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他想江逾白了,不是一点点,是很想很想。
然而就在这是,车子突然急刹车,轰隆一声,他们被另辆车撞到了,虽然撞得不重。
就在他有所预感之时,对面车窗轻摇,渐渐露出一张他极为熟悉的脸,对方笑笑,“要不要一起聊聊?”
五分钟后,他们都下了车,越宵明点了一根烟,嘴上却虚伪的说:“不介意吧?”
方思久不语。
在袅袅的烟雾中,绰绰的映出她的面影,以及她身上隐隐淡淡的花香,似远似近,只在有意无意间。
平心而论,她是极符合当代对古典仕女想象的:柳叶裁眉,不画而翠,桃花作眼,瞋目有情。青白相间的衫裙,雪里折竹一般;织锦双绣的薄绉披纱,色取湖绿春茶。
越宵明自炫丽质,不著鲜艳颜色,而风流自得,俏杀东君。
她生平好酒、好珍玩、也好美人,性尤汰侈,按此评价,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轻薄纨绔,但更为世人所注目的,则是她二十三岁接班昆仑集团CEO的身份。
昆仑集团原来多被人称为“昆仑制药”,本来只涉及生产药物;越宵明的曾祖越鸿,是建国前的八股秀才,后作了燕京大学的教授,祖父越安仁,早年留洋学医,后来创办了昆仑。
他是典型的知识分子,管理才能较弱,所以多是夫人杨平秋打理,他们有二儿一女,越宵明是长子的长女、家里的长孙,真正改变昆仑把它打造成一个涉及多产业的巨擘集团的,是她。
越安仁不传儿子传孙女曾经引起一时讨论热潮,但事实证明他的选择相当正确。
越宵明刚接班的时候正是互联网发展的爆炸时期,是她作出了进军这一块的决定,以及和云航合作,才使昆仑的辐射影响越来越大。
今天的昆仑,在Ai医生等方面都走在时代前沿,亳无疑问,这都是越宵明的功劳。
越宵明和江逾白虽有竞争,但更多是合作,他们私下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在方思久出现之前,他们曾经有过联姻的想法。
至于方思久个人,和她还有一层更深的关系:他是越宵明之父越雱的私生子。
方思久想起了很多事。在他人生最艰辛的一段时间里,大多的难堪都是越宵明给他的,以致哪怕他今天面对她,都无法做到心态上的完全平等。
而江逾白呢,他所能作出的唯一评价,就是他是个好人。
为什么人们大多同情尤二姐,就是因为她没有害人之心,而落到如此境地,无疑是可怜的,江逾白也并不曾因此迁怒于他,所以他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