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至曾经很自负,认为没有谁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但这份自信毁在了业国的华阳公主的手里。因此他对那些业国人的奸诈狡猾终于有了认识。
他看着在青州跟着沈玉的探子传来的信,一开始并未察出什么异常。但连着几日,探子来报他离开青州开始往定州去了,有流民袭击,那沈玉却不似在徐州时那般的,亲自上马退敌。或许是因为定州那帮本就是普通流民匪,也或许他在刻意隐瞒自己的武功。
慕容至百忙之中还要画他的路线图,不知为何,他直觉这个沈玉的行踪值得研究。
哪里奇怪呢?
他看着沈玉在青州和定州逗留的时间,忽然发觉,作为行商,他们逗留的时间似乎有些太短了。很多城镇只是歇脚,根本没有买卖货物的时间。且他从南业带过来的货物,似乎并不够支持他在这么多个城市做买卖,他带的那点茶叶丝绸,理论上在青州就该卖干净了。
他忽然想起见华阳的最后一面,她纵马离去的背影。华阳曾骗他她不通骑射,甚至在他教她骑马的时候几次三番落马受伤,可却在最后以她精绝的骑术和弓术杀了个他措手不及。
亲卫送来了定州平城驿截获的沈妻去信拓本。
那时王珩还没抵达平城,当时通讯不便,沈玉经商行踪也不定,因此将信寄往既定路线前一个驿站,基本可以保证沈玉在路过平城的时候收到这封家书。
他打开来,拓印出的字迹很是稚嫩,符合沈妻商贾之家深闺妇人的字体,写得也是一些家常。
先是夸赞了江米条和蜜三刀的美味,随后又道:闻听郎君一路有燕国贵人护送,妾心安矣。只是妾临盆之期就在这两三日,常忧惧,不知能为郎君添进宗庙否?若为女,也就罢了,若为子,恐其顽劣,郎君只能继续北上,以资也。
这封信初看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可慕容至还是觉得奇怪。他唤来彭叔一起研究,彭叔看过,问道:“沈玉可否对将军提过其妻子即将临盆?”
慕容至摇头,如此喜事,沈玉这个炫妻狂魔竟然没有提过,确实奇怪。
更怪的地方在于,沈妻没几日就要临盆,等沈玉真正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搞不好她都生完了,那时候直接把生产的消息寄到返程的驿站中不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又多寄一封?
要知道当时从建邺寄一封加急到平城花费不少。
而且,算时间,沈玉应当在出门前就已经知悉妻子产期,为何在抵达青州后,依旧北行,不急着回去呢?
于是他吩咐彭叔继续盯着沈玉 ,看他自平城之后的,还会去哪里。
过了两日,探子来报,沈玉抵达平城驿,收到了沈妻的家书。他迅速地将手中剩下的货物全部脱手,之后又在平城买了一马车的零食玩具妆花特产,即刻返程,活脱脱一个着急回家的新晋父亲。
探子按照慕容至吩咐的,清点了沈家护卫人数,发现少了几个。沈家商队离开后,从驿站后门出来一队轻骑,直往平城城北门而去。探子中有曾在徐州见过沈玉身手的人,依稀辨认出那队轻骑为首者,马术精绝,且他虽然穿着披风,可左臂上似乎有异常凸起,让那探子提高了警惕。
他们一面派人拦截南下的沈家车队,一面追着那队轻骑。
那队轻骑所骑之马匹皆是健壮的大宛驹,此前在沈家车队中是拿来拉车的。再富有的商贾都不可能把大宛良驹打扮成货马拉车,此中必然有阴谋。
慕容至收到消息之后,顿时将手中羊皮卷掷于足下,紧接着掀翻了桌案。
扮作商贾,名为行商,实为出使,
这样的行径,只能叫他想起扮作乐妓,名为委身,实为托孤的十五娘——华阳大长公主。
他恨自己顾忌江南沈氏财力,没有立刻将那沈玉给斩于马下,只能怒道:“去定州并州边界守株待兔,活捉他!问清楚他是谁!”
此刻王珩正在快马加鞭奔赴并州的路上。
自看到沈妻的信后,他便明了,此刻必须尽快北上,于是他让郑谦携大部立刻返程混淆视听,自己带上精兵直往并州而去。
刚出平城北城门,便发现有追兵。
他将弩别紧,又吩咐所有人四下散开。所有人穿着统一的黑斗篷,疾驰中根本辨不分明谁是谁。
追兵疾驰一昼夜,即将抵达并州边界,又出现一队骑兵从前方拦截。为首小将曾与王珩打过照面,王珩认出他是慕容至麾下亲兵,极其受他宠信,明白是慕容至从洛阳派出的拦截者。
他左臂弩机上了弦。
那小将远远地便大喊:“沈公子,尊夫人是为你添了千金还是郎君?”
王珩知道慕容至已经破译出信中暗语,高声道:“三王子来了,自然是儿子。”
那小将名为宇文利那,中原话说得一般,初未理解语义双关,待明白过来时,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捉住他!”
只见百十骑兵如离弦之箭朝他冲来,他不禁勾唇,看来自己很得慕容至重视啊。但他并不恋战,只是鞭策自己的宝马往北遁逃。
箭雨从他的身后顿起,王珩侧耳听着那破空的声音,灵活地躲避了几支擦肩的箭矢,但身后追兵的马蹄越发迫近,他不禁想,当初华阳从洛阳逃出来的时候,是否也被这样穷追不舍过?她又是如何全须全尾地逃脱的?
只听得身后一道怒喝,他感到自己已经进入了某人的射程,便立刻回身抬起左臂,弩箭瞬间纵了出去,噗嗤一声扎入来人的眼眶。
那人连闷哼一声都没有,直直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这招还是跟范润学的,无论是猎场还是战场,这都非常有用。
身后宇文利那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