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过了大半年,茹争流本人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郑文汇看看她,有些羡慕地说:“茹争流,你现在看起来性格很不错啊。”
茹争流笑:“难道我以前性格不好?”原身话都不敢怎么说,讨好型人格,难道那样看起来性格不好?
周惠风怕她不高兴,认真说:“你以前,嗯,你打茹小冉那时候,我们都有点儿怕你来着,那时候觉得你,嗯,有点儿,凶……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你看起来,就很讲道理……”
茹争流一甩辫子,挺起胸膛:“那是,人家好歹也是习武之人,讲究武德,怎能轻易出手伤人。”可不敢随便打架,一个不小心,打死了怎么办,咱得为对方的生命安全负责。
郑文汇凑上来:“只听说你学功夫,从来没看见过,给我们开开眼呗。”
周惠风也连连点头。
茹争流一点儿也不藏私,当时就来到院子里,给她们打了半套拳,收招之后,特别自信等着夸:“怎么样?”夸我,快夸我。
两个小伙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郑文汇勇敢地说:“那个,你打得怎么和《智取威虎山》那种不一样。”
周惠风补充:“就那种,一个大跳,腿那么直,特别飒……”
茹争流一头黑线,跟她们解释:“那种是表演用的,我们这种是打架用的,没那么多花架子,讲究一招致命,让对手没有能力还击。揍人之前还先来个大跳,你跳的时候他一腿就踹你膝窝上了,全是破绽。”
但无济于事,因为打得没有花架子好看,两个小伙伴已经对她的功夫失去了兴趣,立刻转移了注意力。
郑文汇兴致勃勃:“晚上纺织厂礼堂放《红色娘子军》,芭蕾舞那版,一块儿去呗。”
周惠风也很兴奋:“好啊好啊,我就喜欢吴清华。”
“我也是我也是,”郑文汇踮起脚尖来,想用脚尖站起来走,“她一出场就特别厉害,脚是这样,唉我就立不起来……”
“尤其椰林里那个大跳!特别好看!”
“对!对!对!”
茹争流心说:我都已经和你们一块儿看了六遍了,咱能不能看点儿别的啊。“727晚上也有电影,《奇袭白虎团》,这个咱们还没看过。”
她俩看看茹争流,又看看对方,末了还是郑文汇:“吴清华跳得多好看啊,咱去看那个呗。”
周惠风把手臂举过头顶,腕子猛一番,学电影里亮了个像:“是这样吧?”
“不是这样,是这样……”
两个女孩儿为了个动作谁对谁错争论起来,都咬死自己对,决定晚上再一起看一遍,看看到底谁对。
茹争流面对俩狂热的芭蕾粉丝十分痛苦,她实在不想再看第七遍……正在此时,丁改兰从外头回来,先和小姑娘们打了招呼,又对茹争流说:“你去给你师父师兄送点吃的,还有上次的衣服我给补好了,一起带过去。”
茹争流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对小伙伴笑:“我妈让我干活儿,不能和你们一块儿看电影儿了。”
郑文汇和周惠风相互看看,促狭地笑起来,特别夸张:“嘻嘻嘻嘻嘻嘻嘻……”
茹争流当然知道她俩笑啥:自从申大中在二食堂救了自己之后,丁改兰恨不得把他当恩人供起来。知道他一个人带俩半大男孩儿,家里没人照顾,经常做些吃的送过去,有机会还帮他们缝缝补补,一来二去,两家人走得很近。
丁改兰和申大中都是727职工,年纪相当,又都是单身,不多久其他人就把他俩看成一对儿,就连小孩子们都知道他俩“有关系”。
申大中什么想法茹争流不太清楚,师父城府深,但丁改兰那可真是一颗红心只报恩,并没有向男女关系那边想。
多照顾申家,丁改兰还有一层意思在里头,但不好明说:她不喜欢茹争流和申东方走得太近,想自己多做点儿,把申大中的人情还了,有点儿“有什么冲我来,以后别拿恩情要求我姑娘”那意思,但这没法说出口,丁改兰只好多做。
申东方,727这片儿的大哥,他这种人,中京那儿叫“顽主”,古都那儿叫“闲人”,在丁改兰眼里那就是流氓混混儿,不是好人。
这年月,哪个地方都有申东方这种人,学校又不上课,小年轻没事儿干到处惹是生非,拉上一伙儿同龄人,都是半大小子,这个帮那个派,动不动打架斗殴,械斗都是常事,死人的事儿也有。
申东方16,正当年的小伙儿,又是个练家子,自从出来混,没遇到过对手,渐渐身边就集结了一群小弟,三五不时就茬场架,竟没输过,名声日渐辉煌。
这时候小流氓们茬架,并不是一上来就打,总得先叫叫板,拔个横,说我认识谁谁谁,一说,抬出来的那位两边都认识,就和了。被抬出来的那必然是比这俩小流氓更高一层的大流氓,申东方就常常被小流氓们抬出来平事儿,属于流氓里的“高级流氓”。
有男流氓,必然有女流氓。
围绕着这些大哥顽主闲人,总有些女孩儿,按这时说法,叫这个女孩儿是被哪个哪个大哥“带着”。所谓“带着”,带点儿归属权的意思,类似男女朋友,但又不是正经男女朋友,多多少少有些战利品那意思。比如这个大哥把那个大哥打趴下,就能把他带着的女流氓抢过去,这叫“撬行”。也有混得比较开的女流氓,同时和一个帮派的好几个混混儿一起玩耍,这叫“混圈子”。
丁改兰很怕茹争流和申东方接触太多,变成那样的女流氓。
茹争流看出丁改兰不愿意她和申东方一块儿玩儿,但只以为丁改兰怕自己早恋,并没有往更深的地方想: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想过去混社会——中京导演系在召唤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