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伊”字时,池书意心下了然,虽然之前也有类似猜测。
伊颜作为世家公子前来谋仕,半路被一个杀千刀的无名小卒又是公然羞辱、又是劫道取职,心下能不气?
但池书意刚被任命为襄阳州牧,要是一怒之下杀了,周武王怪罪下来搞不好会连累全族,心高气傲的大公子也只能耍点龌龊的花招阴她一把。
可是池书意身无分文穿越过来,就这一个家产。
此报复之计,当真阴险毒辣。
城郊野郭的深夜是无眠的酒,深吸一口气,便是寸断肝肠的辛酸。
“这么晚了,上哪找还未歇灯的客栈呢。”
一人一被,池书意搂在怀里都是湿漉漉的:“就算有客栈,也没银子,家中积蓄被那帮黑衣人抢走了,随身携带的又在今日洒出去了......”
愈说,愈是哀叹。
突然,怀中尚在昏睡的简忱翻了个身,侧身之际,一团沉甸甸的裹布从腰后露了出来,期间还伴随哗啦啦的响动。
?
池书意拆开裹布一看,里面竟都是铜银钱币!
她再仔细钦点数量,竟与自己近来存的积蓄数大差不差。
本以为这些积蓄被黑衣人掳走了,没想到是简忱偷藏了起来。
喜出望外之际,她又觉得哪里不对。
以简忱“脑残”的智商,按理说应在睡梦中被烟雾悄无声息地憋死,不仅没死,还会将棉被浸湿个透躲里面逃生?
其次,连馒头都不认识的小傻子,能知道铜钱是什么东西吗?
池书意沉吟良久,最终在凛冽的寒风里带着一人一被一钱量,找了个未打烊的偏僻客栈住下。
福来客栈是不能去的,那都是世家望族歇脚的大本营。她今日搞这么一遭,目的就是为了越过世家阻碍,以江湖名气的方式撞入周武王的眼帘。
自然是离伊颜等人越远越好,清官的人设不能塌。
鸡鸣拂晓时,简忱悠悠转醒。
他尚未完全睁开眼,而是先咳嗦,直至把肺腑里的尘烟都咳完了,才抬眸四望。
这不望不要紧,一望差点哽到。
池书意一张放大的漂亮脸蛋就距离他鼻息分毫之间!
“......”沉默几秒后,简忱对着这张朝夕相处的脸,呲牙乐,“嘻嘻,姐姐,你生得好漂亮。”
“......都快咳死了,醒来也不问发生了什么。”池书意往后退,嘀嘀咕咕,“难不成这家伙真是个奇才?”
简忱还是亮着那双水灵眼睛,对着她天真无邪地笑。
他心态好,她可不。
“喂,还记得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简忱不乐了,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就在池书意以为他一个字也蹦不出来时,简忱突然一个翻身坐起,眸中闪光,兴奋无比:“好好玩哦!河边的水好干净,我把它们带回家,裹着被子就滚进去啦!”
池书意一回想,昨天家中确实有一被烧焦的木桶,周围水汽甚重。
“你带河水回家干嘛?”
简忱眯眼弯得像月牙:“为姐姐打沐浴水呀。”
“......”池书意一顿,话音被堵回了喉咙里,“那这些铜钱又是怎么回事?”
简忱伸手戳了戳池书意吊在手里、摇晃个不停的铜钱裹布,咬着食指答:“姐姐,这个布裹着那些银花花的东西,好像馒头哦。但是它们好硬,我都咬不动。”
“......”
池书意听懂了。
简忱一个人在家太无聊,跑去河边为她打溪水。又是家中贫寒,许久没吃过馒头,便拿白布裹着银两绑了个“馒头”出来。
恰巧黑衣人夜袭放火,小傻子估计梦中惊醒,慌乱中从榻上裹着被子滚进水桶里。
大难不死,逃过一劫。
这种行为听上去很符合一个没什么神智的人能干出来的事情,但仔细一想,又会觉得巧合无比。
运气那么好,裹钱当馒头?湿棉避火海?
池书意一只手比“耶”,一只手比“三”,淡淡盯着简忱问:“这两只手加在一起,等于多少?”
简忱先是伸出食指,挨个与池书意露出来的指头碰了个遍,又猝不及防,张开獠牙就咬去。
“嘶——”
咬得并不痛,但池书意还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觉得自讨没趣,下楼买早食了。
简忱就坐在榻上,呆呆望着池书意的背影离去。看了一会似有困意,倒头又睡着了。
窗外的炊更烟火声叫卖个不停,池书意折道而返,打开门缝小心翼翼窥视,等了许久,也没见床上那人有何动静。
她把门一关,蹲坐在外廊上,敲敲系统:“高维智脑,你知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主人。”系统每次用毫无情感的声音这样称呼,她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您应该找医大夫来看,我不治脑科。”
池书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倒不是真以为系统能给出什么正常的建议,只是烦闷时,想找个东西说说话。
医大夫她之前便找过,老人家说简忱就是天生痴呆。
她也疑惑过,天生的傻子还能在乱世苟活这么久吗?
想也没个头绪,总之对自己没有威胁,还嘴甜整日夸自己漂亮。
池书意舒出一口气,日子就这么凑合过吧。与其讨论简忱那不合常理的大脑,更不如,去找那位不知好歹的伊狗算账——
寒暑半载后,池书意已凭借卓越的治理能力稳坐襄阳州牧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