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窈用了点清粥,恢复几分精神气,慢慢走出屋子。
冬日清晨的温度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拿了汤婆子重新走出来。
沿着路走出偏院,一路上碰到诸多正在打扫的仆从。辞旧迎新,清扫宅院,把树梢挂满红灯笼,明家以前也有这样的传统。
所有人都在忙着,没人注意到明窈。她拿起角落闲置的扫帚,旁边过来一个人把她的扫帚给拿走了。
明窈有些讶然:“管事大人。”
蒲叔公摆摆手:“我姓蒲,明姑娘唤一声蒲叔公就好。”说罢他掏出几颗糖瓜粘给她,露出长辈看小孩的慈爱,“厨子刚做的灶糖,你吃吧。”
明窈微微睁大了眼睛,伸手接过来,鼻尖闻到油纸里蜜甜的香味,她眼眸亮了亮,把灶糖小心地收进内袋里,认真作揖:
“谢谢蒲叔公公。”
蒲叔公纠正:“蒲叔公,不是蒲叔公公。”
明窈面上露出几分茫然。她惯来都是姨喊姨姨、伯喊伯伯,迟疑张口:
“蒲、蒲叔公……公。”
蒲叔公面露纠结,一阵无言后摆摆手走了。
明窈便沿着庭院的路稍微逛了逛。
两侧屋子摆满了磨好的豆腐缸,轻淡豆香味飘来。她不太爱说话,但是爱观察,边慢吞吞吃灶糖边看司府里的人们活动。
司府比她从前的明府更加安静严肃。
仆从们哪怕是在忙活也不忘收声,行走刻意避开了主院乌螣堂。
明窈模模糊糊地对“司大人”多了其他层面的印象轮廓。
以后大抵不能轻易进去观赏那处漂亮的紫竹林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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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窈还没恢复好,中午喝了药汤就躺了下来,傍晚醒来出了一身汗。
沈大夫来摸了脉,说高烧已退,切莫着凉,慢慢可以度过此次病劫。
明窈乖乖应下来。
常年冷清的司府终于有了过年的气氛。
司羡元依旧不在府邸中,没告假归家的仆从们围坐在偏院庭院里的石桌旁,就着树上戳戳影影的红灯笼光,喝着厨房熬的腊八粥、炒的膳菜。
明窈坐在里面,捧着粥碗安静听旁人聊天。
“今年又过去咯……”
“是啊,明年不知能不能跟老母团聚。”
“……”
明窈盯着大门口发呆,她在想司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她现在每见他一面,就可能少一面。甚至是最后一面。
司大人从未说过司府会一直收留她。
发烧快要好了,她好像也没理由留下来了。
姜婆婆碰巧看到这一幕,好奇问明窈在找谁。
明窈回过神来,道:“司大人。”
姜婆婆道:“大人在重臣家里做客,不与我们一同用膳。”
明窈哦了一声。
姜婆婆又小声补充一句:“但他明日一定会跟府里一起过年。”
明窈又哦了一声。
晚膳渐散。
红灯笼影影绰绰,月光幽幽,大街上的热闹平息,安雀道恢复寂静。
蒲叔公提着红灯笼走过来:“司大人回来了,各位快些收拾吧。”
大家闻言收了声,快速将桌子残羹收拾妥当。
姜婆婆把明窈送回屋子,用卷尺量了她的身量尺寸。
库房里有几件别家送的布匹,不华贵,但胜在舒适,姜婆婆打算给明窈裁几套新袄衣穿。
姜婆婆把她看作大家族的小姐,心里怕那些布料委屈了她。
明窈认认真真地道谢。
等姜婆婆走了,明窈便躺在榻上,拉上棉被。
屋子漆黑,周围渐渐安静,冬日凛冽的风经久不散。
但她眸中多了几分鲜活童真的神采。
明窈回忆着今晚仆从们的聊天。
司大人叫司羡元,是京城里很厉害的官,初见时,她就感受到了此人身上很生人勿近的冷漠气质。他身体有些特殊,却是天子身边最权势滔天的近臣,一句话就能决定别人生死及影响帝王决策,想攀关系的官员都能排队到城门口。
以及,司府有三条众所周知的“铁律”。
一,别弄坏蒲叔公公的菜园子。
二,不能进入螣院。
三,勿要以任何方式去探究司大人。
明窈想了一遍,确认自己都记住了,这才闭上眼眸,陷入香甜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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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岁除。
司大人会在府里,仆从们都起得很早。
只有明窈贪睡了半个多时辰。一睁眼,她就看到几套料子清丽、成色崭新的袄衣放在橱柜上。
无疑是姜阿婆今日早晨送来的。
衣裳虽不华丽,但精巧可爱,裙角细纹如水波一般。明窈穿上在铜镜前照了照。
镜子里的小女娘纤弱娇珑,面色比往常红润了些,五官也稍稍舒展开来。
柳绿绦搭配绛红绸,很衬她。
明窈喝了汤药,走出屋子去寻早膳吃。
一出门她就感觉气氛与往常不同,好像只有她起晚了。
明窈走到庭院门口,看到一道赭色衣袍立于乔木灌旁边,不少仆从搬着东西忙碌。
她一时间没有认出来这人是谁。
司羡元察觉到来人,抬眼看过来。
明窈脚步一顿,福身道:“司大人。”
她欲走,未曾想司羡元瑞凤眼眼尾微微扬着,目光径直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