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让原本因为蛊虫游走的燥热降下不少。
手掌被白布包裹着,还在渗血,自然地往下垂,哪怕被包裹也避免不了佛珠沾上了点点血珠。
她没在意,睫毛微颤,又恢复了之前那般不近人情的模样,不同的是,似乎没有那么冷硬了。
“吱呀——”
门打开,漏出里面的光景。
这间屋子明显有生活气,而孟煜便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张木床上。
呼吸微弱,身上的衣服很干净,是被人换过的。
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本就有些白的皮肤这下甚至能看到青色的脉络,似乎阳光也照便要消散在这世间。
楼萧宁很快收回目光,坐在了床边上。
手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搭上了他的手腕。
纤细与骨感碰撞,他的手比自己的大了一倍多。
还好,没什么事,毒已经解了,脉络走势正常,按照他的身体素质这伤养上三四个月就没事了。
透过没有穿太工整的里衣能看到厚厚的白绷带将绕过胸腔和腹部将伤口裹了起来。
将被子往上捻了捻,盖好。
没再看他,转身离开了。
只是在转身时,不经意间瞥过挂在窗边的一幅画。
温雅的女子独坐在楸树旁,树上的残花零零洒洒从上方飘落,明明是笑着,却感觉带着一股淡淡的忧愁。
绘画者的画功很好,将女子如泣欲坠的神态描绘的栩栩如生。
可惜了,她不喜欢赏画。
只一眼,便转头而去。
湖风徐徐,吹散了燥热。
手上的伤口没有好好处理,血肉模糊。
她垂眸,不知道是在看伤口还是在看倚栏下面欢快的鱼儿。
落水前的景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明明只是合作伙伴,计划完成便要分别,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次见面,为什么要舍出命呢?
残花飘零,碎入泥蛊,清风自伴悠悠去,几许涟漪了无静。
琴声不近不远,刚刚好入了耳。
想不明白的事情,便不要想了,不过是不重要的事情。
她按住心脏处的暗流涌动,努力不去想孟煜。
转身离去的瞬间,与两年前重叠。
“姑娘,可否留步?”孟煜傻愣愣地呆在原地,反应过来的时候楼萧宁已经走远了。
他赶忙跑了上去,想与她说说话。
也不知道存了何种心思。
高扬的马尾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桀骜的少年郎带着些腼腆。
楼萧宁甚至没有转身,停顿的背影却让他心中生起些雀跃。
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半天没想出个理由。
等他准备好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背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只来得及看见一点莹白的侧脸。
孟煜有些懊恼,这世界那般大,下次遇见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自己竟然便这样放过了两次机会。
君子不能妄言,他一开始只是好奇这样冷漠的女子发生了什么,可刚才自己确实是被这位姑娘的容颜所惊叹。
他刚开始还嗤笑画本子里的一见钟情不存在,如今却是知道了什么才叫真正的一见钟情。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面色微红。
不是因为容颜,而是因为那种特别的,气质。
祁云山·帝师殿
“如景哥哥,你也不要太过于沮丧了。”楼萧月跟在他身旁,安安静静的走着,“什么事情呢都不要想太多,该来的总会来,该是你的总会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也永远都不可能得到。”
十二岁的少女还保持着天真,笨拙地用阿姐的道理来安慰旁人。
“既然已经是少帝师了,那成为大帝师也是迟早的事情,何必如此焦虑呢?你已经很努力了,天神都会看到你的真心的!”她说着,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只是随后眼神有些暗淡。
说到阿姐,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阿姐了。
她也不蠢,知道阿娘将她送到这里定然是似兰出了什么事情,只是不想让大家担心,才总是将情绪掩藏下去。
但其实她真的很想很想回家,很想阿姐和阿娘。
一瞬间的暗淡很快过去,又恢复成一副小太阳的模样。
风如景紧绷着的心微微放松,点了点头。
这一年来,他听的最多的便是楼萧月的阿娘有多好,阿姐有多好,好像在她眼里他们没有任何的缺点一样。
哪怕是偶尔的惩罚也是因为她犯了错。
她不会将罪责怪在别人的身上,但别人的罪责也不能推到她的身上。
他倒是很好奇,那样残忍对待长女的乌兰雅,是怎么对待幼女才能让她变成现在这样的,并且两个孩子没有任何矛盾。
出了帝师殿的院子,外面一条石子小路,连接到休息处。处处充斥着森林的清新和古老的文化。
这山上的小兽也都很亲人,有时候甚至能看到一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跑到面前来翻着肚皮等你抚摸。
这样的宁静与山下的动荡却形成极致的对比,不日之后,便要下山了。
月白色长袍的少年如松柏一般沉静,与身旁鹅黄色衣衫的少女走在一处,背影交融重叠。
只能听见树深处的鸟鸣声,无比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