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哒”田芳岭面无表情地把脱臼的手正回来,外溢的雷电滋滋地回笼到身上。一旁的寸头往水里啐了一口,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哪来这么多?”
俩人站在茶厂一间小二层的平房屋顶,脚下没有几寸就是荡漾的水流。靠近水的边缘都有人站岗,离办公楼最近的那边搭了个梯子,梯子旁站着几个领着棍棒菜刀的村民。
钟老太一夜间憔悴了不少,梳得整齐的发髻也歪歪扭扭的,浑浊的眼睛正望向和办公楼遥遥对峙的厂房区域。
天蓝色的铁皮屋顶站着两只穿着衣服的怪鯴,其中一只还没完全变异,正恭恭敬敬地把手中的东西献给那个头发乱糟糟的怪鯴。
村长牙齿都要咬碎了,自己怎么就忘了还有个老癞头被关在禁闭室。还让他伙同这么多畜生,居然趁着人心惶惶的时候偷摸过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这小婉爸爸变异成的怪鲺悄悄地摸到张林生一家子住的房间。张林生年纪大,觉本来就少,一点动静就把他吵醒了。
拉开门想要出去看的时候,被骤然推门闯进来的小婉爸爸一把撞倒。晕乎乎地揉着脑袋抬眼,就看见这不伦不类的畜生把手摸到了角落的酒缸里。
张林生几乎瞬间就想到他要干什么,大声喊人,“快来人啊!有怪物!”但是来不及了,那畜生把缸底的东西掏了出来,根本不理睬窗外繁乱的脚步声,“嘭”地撞开挡路的张林生,逃进了水里。
抡着棍棒的人涌了进来,再接着是步履蹒跚的钟老太。手电筒将不大的房间照得亮堂堂的,张林生的家人也陆续醒来。
钟老太看着一脸颓废瘫坐在地的人,声音仿佛浸了冰水似的阴冷,“丢了?!”
张林生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睡觉压弯的头发乱七八糟,额上还有硬木板压的红痕,整个人瞬间老了几岁。
“哼,没用的东西。”被人扶着最后过来的聂老头看着众人围着的张林生,还能有什么不明白,“我早就说了,这根本就不靠谱,什么大隐隐于市,全是狗屁!”
张林生的酒缸里藏了东西,原本是没人知道的。但是那天与谈萤分别没多久之后,他们正打算把东西搬到茶厂办公楼。
那沉甸甸的酒缸一路上就有不少人抱怨,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逃命还要带这么个累赘。
但是张林生执意,长老们也没说话,村民们只好眼不见为净。等到要把这沉重的酒缸搬上楼的时候,也没有人愿意帮忙。
还是方仲山最后给搬上去的,在阴暗的楼道里,他喘着粗气,把酒缸撂在地上,“张叔你这东西还怪沉,不会是里面装的金子吧?”
张林生只能讪笑,“哪能啊,就是些酒,赶明儿我给你装点。”
“好咧,我都好奇你这酒得多好喝才能随时带着,必然是......”话音还没落地,方仲山刚想蹲下把东西抱起来的身子顿住了。
这黑釉红花的缸身突然迸出强烈的光芒,连带着沉重的酒缸突兀地开始抖动起来,仿佛要脱离地面飞起来。
方仲山下意识把缸扶住,但是刺眼的光芒近在咫尺,只能闭上眼大喊,“张叔你这缸怎么回事?!”
张林生整个人懵在原地,怎么可能呢?难道是,他突然回忆起今早钟老太对谈萤讲的话,让她把碧水神兽给唤醒......
真的这么快?张林生被大喊大叫的声音唤回来,连忙帮着方仲山把缸按住,但是里头明显传来了什么东西乱飞撞到结实的缸壁的声音。
没人注意到下一层楼道里偷窥的小婉爸爸,他被高烧烧得几乎神智不清。脸色却是兴奋无比,骨碌碌的眼睛把那酒缸的异动全部收进眼底。
之后的事情就很显然了,小婉爸爸异变之后不仅把自己女儿绑了,还偷摸回来抢走了缸底藏的东西。
村长当然知道缸底藏的什么,看着那怪物对老癞头毕恭毕敬的样子,更是恨极了自己当初的心软,没能趁他关紧闭的时候悄悄弄死。
谈萤划着船进入茶厂大门的时候,看见的就在这样的场面,人类和一群怪鲺远远地对峙着。看着不相上下,但只要稍微留意双方的神色,就能看出拎着棍棒止不住抖腿的村民并不占上风。
“咳咳,这么热闹,过年啦?!”谈萤一句话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拉回没事挨家挨户唠嗑的田间野地。
向川泽拎着烟雨站在谈萤身后,很是靠谱地给她撑场子,一副武力充沛,合格打手的形象。
方仲山和小婉原本也想站起涨涨自身的气焰,奈何船头压根站不了这么多人,只能默默地站到了船尾。
那趴着的老癞头喉间反复滚动,湿漉打结的头发不知道藏了多少污垢,堪堪把望向谈萤的眼神遮了大半,居然发出来含糊的声音,“我认得你......”
谈萤皱着眉,既然被“借尸还魂”,身体里住着寄主的灵魂,那怎么可能还会讲人话?
“咯呵......咯呵”这老癞头变异的怪鲺发出拉风箱似的怪叫,“主人让我少惹你...嘻嘻”
谈萤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这带头的怪鲺尖啸一声,率先跳进了水里。
其余的怪鲺还有点意犹未尽,挥舞着触须仍想冲过来。那小婉爸爸变异的怪鲺凶狠地抬起仍未完全变异的脚,踹向那几只蠢蠢欲动的怪鲺。
小婉见到熟悉的面孔,哭着大喊,“爸爸!是我啊,你不认得小婉了吗?”
那只穿着条纹短袖的怪鲺明显僵愣了一下,依旧我行我素地把骚动的其余怪鲺踹进水里,仿佛听不见,也听不懂。
“爸爸!”小婉几乎想跳下水游到那怪鲺身旁,被方仲山拼命拦住了,漂浮的小船都被她挣扎的动作带得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