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力,我叫了他一声:“邬启。”
邬启站得很高,跟我说话得低头,“嗯?”
我下巴指了指他撂在我肩上的手,“我可以站稳了。”
不用……一直扶着。
他的手只是虚虚地搭在我脖颈一侧,冰凉的指腹轻搭在我的校服上,看上去没使什么力,但公交车一停下,我却能感觉有个劲儿在跟惯性斗争,强制我平衡。
邬启好笑地看我:“想什么呢?”
“?”
“你身高刚好给我做个搭手。”
“……”
没完没了是吧!
不过再提有点自取其辱,我只好闭嘴,没再纠结这点事。
公交车做了好久,终于在山脚下到达终点站。
我没怎么在人间逛过。
以前在学堂时候,师父曾带我游过一次凡间,粗略地看了一下几处名山景点,但也过去太久了,人间早已变得个样。
许多地方我听都没听过,比如此地,站牌上写着三个字:钟宁山。
山上能有什么好玩的?
我没问。
大概是邬启从没让我失望过,晚霞也好,风景也罢,跟他扯上关系的,审美都不算太差。
我俩顺着泥泞的小路走上去,邬启把袖子高高撸起,能看见他扶着木把手时凸起的青筋。
走久了,我一回头已经能看见山脚下渺小的石像,人影斑驳,在渐晚的天色下模糊不清。
我还是问了句:“快到了么?”
邬启用手背擦了下汗,“累了?”
“没。”
证明似的,我又往上爬了两节台阶,突然意识到了不对,“你不会……带我爬山来了吧?”
邬启没说话,好像默认了。
我靠。
到地方了我真骂他,等我歇会。
这人是被余远传染了什么怪病?下回别叫兄弟了,叫他们体育老师吧?
跑完800爬大山是吧???
我心里骂了邬启200字小作文,这人在我前面依旧走得非常自然,一点责任不想负的样子,我把我的小作文扩展到2000字。
又顺便问候了邬启八倍祖宗,把财神爷祖师爷骂了个遍。
我浑浑噩噩地骂着,骂道第三辈的时候,突然撞在了邬启后背上。
他说:“到了。”
“到你妈——”
这回轮到我傻住了。
邬启微微让开,我看清了面前全貌。
是一座庙。
还有。
满地的红枫。
天边挂着一轮透明的月亮,天际一面深红,留着两道飞机划过的白线,庙天一色,红枫沾着水露,淡淡地反着光。
我不想表现得太激动,会显得我很没见识。
可等我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茫然地捧起了一手红枫,看着它从两手间划落,最后就留了一叶。
安然地躺在我掌心。
庙后面是广袤的园林,亭台小溪,水榭玉廊,卵石假山,美得不像人间……
倒像我的月老殿。
邬启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了,站在我身后,闲闲地念着一个树叶梗。
“到我妈——怎么?”
“……”
我话在嘴边打了个急刹车,改口道:“问候你妈……身体好不好。”
邬启懒得跟我计较,觉得无聊似的,随便倚了个树,闭目养神。
我有点太惊讶了,若不是今天来了这地方,我不会知道我竟然这么想家。
有诗言“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
这地方就算再怎么似月老殿,终究不是。而我在意的是邬启来人间短短几月,怎么就能发现了这地方。
可我真的。
好喜欢这里。
我甚至想返璞归真打个滚。
一开心就容易得意忘形,还容易乐极生悲。我一不留神两条都占了。
邬启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睛了,懒散道:“阿月。”
“啊?”
“尾巴露出来了。”
我一惊,连忙两手伸到屁股后面,不当不正,多出来了个白色毛球。
我赶紧塞进校服裤子里。
邬启目光钉在我身上似的,垂了垂头,又笑了声。
“还有耳朵。”
地砖上有一弯水洼,我惊恐的看见水洼里的人,脑袋顶上猛地竖起两个白花花的兔耳。
……
啊。
差点忘了。
我真身,是嫦娥脚下的一只白兔。
还多了个红色项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