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砚的诊室只他一人,鹤梦进来之后,房中多了些方才染上的草药气味。
她看见温砚轻轻掩住鼻口,俊美微蹙,有些难受的模样。鹤梦自顾自脱下沾了血的披风,递到守在大堂里的琬婴手里。
室内除了装满医书的柜子,还有一方矮桌。桌上布置些笔墨,鹤梦坐到了有诊枕的那头。她露出葱干一样的腕子,那双手极细,血管透过羊脂一样的肌肤,展露在温砚面前。他的指甲从血管上轻轻划过,白脂上便留下轻轻划痕。温砚的手指搭在了鹤梦的脉上。
室内静的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他们都没有说话。鹤梦的视线一直在温砚腹前,她心中有许多疑问和猜想,但温砚很快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而抬头望过来,却并未遮掩小腹。
“并无大碍。”
“嫂嫂。”
鹤梦收回眼神,也很快改口。
“多谢温公子。”
“不必多礼。这是药方,去取药吧。”
温砚有些腰酸,一手攀上腰间,垂下的佩饰发出些声响。鹤梦没忍住,站起来时又看了他一眼。
“你是怕我害你么?”
他的皮肤很白,茶杯里的清澈映入他的眼眸,若非鹤梦听觉灵敏,断然想不到他会这样爽快的提起他们的旧事。
“你放心,不管怎样,你都是我恩师的女儿。何况…罢了,若是不信我,随你去别的药铺抓药。”
鹤梦摇摇头,犹豫三分,还是道
“这是温公子的私事,如何都不该由我一个罪人干涉。但是鹤梦斗胆劝公子一句,化春堂人来人往,难免会遇上不守口舌的人。公子还是该遮掩些,省的污了公子清誉。”
“你现在是在怪我没有洁身自好?”
“鹤梦不敢。”
温砚放下手中杯盏,攥痛了手指。突然又抬起头来,面上还是淡淡的,看的陈鹤梦心里发慌
“若是他们要骂我,任由他们去。难道你也要骂我么,小妹。”
许久未听到这个称呼,鹤梦猛的咬紧牙关。她摇摇头,对温砚抱拳致歉
“我最没有资格说公子的任何,我也不会让别人扰了公子清净。抱歉,我先告辞了。”
温砚没有说话,鹤梦转身出去之后,一滴泪才顺着他的面颊滑下。窗外绿萼正在抽枝,它们飞快的抵上温砚的窗棂,此时沙沙作响。温砚披上外衫,轻轻掩住腹部,一声叹息隔着帘子隐在内室中。
琬婴接过温砚手中的药方,还是信不过已被她五花大绑丢在角落的小学徒,捻开纸条看了一眼。温砚的字迹不同其他医堂的医师那般潇洒自如,他的清雅端正,十分好辨认
“这么多黄连。”
琬婴咂舌,偷偷看了一眼鹤梦。学徒帮着解围,道
“黄连败火,最是个好东西了。”
鹤梦任由他们去抓药,琬婴见她无追究的意思,便也未在多言。很快,四四方方的小药包就递到了她们手里。鹤梦和琬婴刚出了门,又听身后有管事的追来的声音
“陈大人,方才我们看漏了一样,这药如今铺里已经没有了,师傅嘱咐您去别的地方取去。”
鹤梦展开字条,有些疑惑
“灵芝?”
“我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这化春堂还真如他们说的一样,一日不如一日啊。连这样寻常的好药都供不起了。”
“化春堂怎么了。”
鹤梦寻常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对这些坊间杂谈并未上过心。只是事关温砚,她不自觉的想要从琬婴处得到消息
“楼主,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就是这化春堂之前之所以有盛名,多半是因为有您姐姐坐镇,再加上温砚虽然是个男子,但确实也医术过人,这才引得四九城的都过来瞧病。但是陈医师去世之后,这温砚一个男子整日抛头露面的,再加上长得也还行,城里有家室的都避着化春堂了。”
说来还是没有个妻主,温砚也不能再像之前那般自如的待人接物了。鹤梦微微皱眉,又问
“他过去不是还救活过宰相之女么,当时都追捧他有起死回生之术,现今如此,直接树倒猢狲散了?”
“楼主,这儿是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懂医术的医师。更何况,现在比的也不只是医术了,这年头不比当年,有些药材还真是难寻,有些药商若是看好一些医堂,那药材就只会运给他们了。没了药材,这医堂还如何运营下去。”
琬婴摇摇头,突然又寻了别的话头,追着鹤梦扯别的。但鹤梦如今满脑子都是温砚的肚子,在新奇的事情都听不下去了。
等入了陈府,琬婴才有了回太尉府的心思。
“大人,我得走了。不然您父亲看见我,又要给我提找主君的事了。”
鹤梦挤出个笑脸,由着她跑开。她款款迈进别院,今日母亲会在这儿用宴,她本就是来迟的那一个,还腹诽着是否该将温砚的事禀告母亲,不由加速了脚步,等到入了屋里,宴案上已经摆满了饭。
“孩子来了,快来坐。”
说话人是母亲的侧室,鹤梦该唤他声小父,但是此人亲和宽容,对她极好,因此鹤梦尊称他为苏君。
陈太医端坐主位,主君张氏居其左,右边隔了个空位坐着苏君。鹤梦顺着父亲的指示,坐在了空位上。陈太医等了她来,便吩咐众人开宴。
虽是家宴,却满是珍馐,觥筹交错间,鹤梦觉出母亲有些不开心。她偏过头,问苏君
“小宝为何不在。”
“刚吃过奶,现已经睡下了。”
苏君笑意盈盈,举箸为她添菜。似乎母亲并未将担忧告之他。鹤梦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