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怪的这个村支书是天上掉下来的,老了老了,土都埋到脖子了,还捡个村支书当,以前是想也不敢想的。 这把杨老怪惊喜的几天都没睡好。 在村民们眼里,杨老怪这个村支书比哪个村支书都要勤恳,村子里哪都能见到他的身影。 抬头见,低头见,你就没见过这么勤快的村支书,比田间里的小蜜蜂还要勤快。 所有村民都认为一九八七年是个灾年,只有杨老怪不这么觉得。 杨老怪专门去找了二女婿,是以村支书的身份,那欣欣得意的样子,看得张国全想笑不敢笑。 连张国全也没想到,这村支书的位置轮到谁当,也不会轮到老丈人头上。 杨老怪来找二女婿不是为了别的,专门来一趟是为了村子通电的事情。 双手背在后面,两根枯骨似的手指夹着烟锅,烟熏的指甲早已发黄,和满嘴的大黄牙是差不多的色。 当杨老怪背着手来到院子时,上下打量着仅用草皮搭建的房子,嘴里“啧啧”响个不停。 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得遭多大罪啊,咋个也没红砖瓦房住着舒坦。 白鸽正在喂鸡,看到来人,她喊了声:“爹,你怎么来这了?” 这话猛一听怪怪的,杨老怪挑着眉问:“咋个,不欢迎你这个爹啊。” 言下之意,我现在可是村支书了,别人巴结还来不及呢。 “爹,怎么会不欢迎,你能来,我当然很开心啊。”白鸽发自内心的说道。 “嗨呀,那就好,你是开心了,可我看着你住的这地,是咋个也开心不起来。”杨老怪把目光移向屋顶,还是那样的心情,这房子没法和他的红砖瓦房比。 白鸽倒是很轻松的说:“爹,你不用担心,国全说了,等卖了这季粮食就盖结实的那种红砖瓦房。” 杨老怪明显一愣,二女婿家都穷成啥样了,还敢有盖红砖瓦房的想法,是不自量力,还是狂妄自大呢,反正差不多都是这么个意思。 当即不相信的问二丫头:“一季庄稼就能盖起来红砖瓦房?他张国全是不是把啥事都想的太天真了。” 一季庄稼能出多少粮食,还要看老天爷的脾气呢,交完公粮,再留下要吃的口粮,哦,对,那院子里还养了鸡,养了羊,牲畜也要吃食吧,这么细细一算还能剩下多少。 年轻娃子就是年轻,啥事都是想当然,不会掰着手指头过日子。 白鸽看出爹的想法,随即解释道:“先盖一间小的,差不多够了,暂时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省的冬天受罪了。” 杨老怪还是觉得这想法过于天真,面露不悦的说道:“就算是小的,那也要把庄稼都卖完了才行,咋个,下一年不吃了?” 吃肯定要吃,无非紧一紧,就过去了,下一年不就好了嘛,一年会比一年好的,可面对这个爹,白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解释的话了。 幸好,张国全从地里干活回来了,在院子门口就听到老丈人说的话。 扛着镢头进了院子,张国全随口说了句:“爹,我和白鸽算好了,在不饿肚子的情况下,差不多能盖一间房。” “呵……”杨老怪转过身,嘱咐的说道:“那你可要算仔细了,差一毫都会饿肚子,期间更容不得一点差错,每天的口粮肯定也要经过计算的吧。” 杨老怪说了一通,无非是不相信张国全在能吃饱肚子的情况下,能盖上一间红砖瓦房。 信不信,他也懒得管了,反正分了家,再管的话,容易遭人烦,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张国全点点头:“爹,你放心吧,就算我饿着,也不会亏着白鸽的。” 杨老怪也跟着点头,刚想继续说,便被张国全开口拦住:“爹,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多做纠缠,过日子是自己的事,没必要老听老丈人在这掰扯,索性转移了话题。 果然,杨老怪并不是特地来闲拉呱的,他说了件张国全早就知道的事。 “国全娃子啊,我来是还你清白的。” “清白?”张国全听得有点懵,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需要老丈人专门过来还他清白。 “是这样事的,你也知道,现在我当了村支书,哎呀,一说起这事,我是一百个不乐意,当村支书那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我老汉年纪也大了,是不想当这个村支书的。”杨老怪说的怪痛心,好像当村支书是个苦差事,比他张国全住草房子还要遭罪。 紧接着话锋一转:“可是,没办法,镇上的领导坚持让我来当,我拒绝吧,还不好意思,人家一片好心,你说这事整的,唉,没办法,当就当吧,破着这把老骨头也要给村里办点实事。” 也就是个暂时代理的村支书,被他这么一说,好像这村支书就当到老死了,还表现出一副镇上领导是看中他的能力,可不是随随便便找的他。 张国全当然知道老丈人的那点小心思,不忍戳破,又不想继续听他的唠叨,只得赶紧把话题转回来。 “爹,你说的‘清白’是什么意思?” “啊哈,光顾着说村支书有多委屈了,差点忘了正事,是这样啊,我今天早上去镇子上开会,碰到镇上的领导,既然我现在是村支书,那我老汉就得担得起这个责,时时刻刻也不能忘了给杨家庄的乡亲们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