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残红染透蒹葭。
落日余晖倔强地投映在芦苇丛中的小池里,微风轻拂,荡起丝丝涟漪,彷如一滩流淌的鲜血,无声地诉说着杀戮。
岸边芦苇堆上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白衣少年,他一只手握着细长的竹杆,另一只手剥着瓜子儿。璨若星河的眸子时不时瞄一眼水面,全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半点看不出他是在等人,等两个正在逃亡的人。
突然,芦苇丛外传来沙沙踩踏声。
少年眉睫轻颤,不急不慢地抬起鱼竿,随手一甩,便将它稳稳地甩进了一旁的水下芦苇中,紧接着另一只手将未磕完的瓜子儿倒进磕过的壳里,用地上的干芦苇遮住。而后,缓缓起身。
芦苇丛源头,伊晨净正牵着妹妹霓裳雨狂奔,身后跟着几个喊打喊杀的官兵。
眼看着官兵们越追越紧,伊晨净松开妹妹的手,指着高高的芦苇急声道:“小雨,快走,先去里面找你哥哥,待我解决这几个小虾米就来与你们会和。”
霓裳雨不愿意抛下姐姐,更不愿意留下来拖累她,于是躲进了芦苇丛里暗中观察。
伊晨净虽然在妹妹面前逞了英雄,可她实在是一招半式也不会呀!眼下他们杀过来了,她只能蹦蹦跳跳一顿胡乱挥拳舞脚。
她边战边道:“你们再缠着我我可要动真格了。想想你们世子是怎么死的,我就一巴掌,一巴掌就把堂堂武状元给拍死了,你们觉得我要是想让你们死,你们还能追我至此吗?”
几个官兵面面相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见他们动摇,伊晨净接着忽悠:“快回去吧,跟王爷说没有找到我,否则就算我不打死你们,王爷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官兵们一个个想走又不敢走的样子。
伊晨净趁机使出全身力气,猛地一推,将她身前的小吏推到在地,顺势踩在脚下。
“还不快走?”伊晨净踩着那小吏凶巴巴地对他的同伴们说。
“走,走吧?”
“不能走,这可是十几两黄金啊!”
“要钱还是要命?”
“我们人多,怕什么,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而已。”
“能把世子一掌毙命的人,你不怕我怕。”
“得了,我也怕,走吧走吧!”
“……”
几人一番商讨,随即落荒而逃。
伊晨净松开脚,脚下的小吏连滚带爬地追着同伴而去。
待官兵走开,霓裳雨从芦苇丛中出来,竖起大拇指,“姐姐好厉害!”
看到妹妹,伊晨净先是一愣,随即得意地拍了拍手,“小意思,走,找你哥哥去。”
两人刚迈开脚步,只听“轰”的一声,芦苇丛着火了,是那几个逃兵故意放的。
“岂有此理!”伊晨净咬牙切齿。
被阳光炙烤得干枯的芦苇化成熊熊烈火,风吹助燃,越烧越远。
“快走。”伊晨净拉着妹妹往里面奔走。
终于,在快要到达尽头的时候与约好的人相遇。
见到两个女孩,少年面带微笑迎上去,满脸和煦,一副谦谦小君子的模样。
看到他,霓裳雨急忙上前,“哥哥,让你久等了吧?”
少年摇头,“不久,我也刚到。”
霓裳雨拉起伊晨净的手,与少年道:“哥哥,这是我姐姐伊晨净。”转身面向伊晨净,“姐姐,他就是我哥哥,是爹……义父养在暗处的亲侄子,随他外祖复姓慕容,单名一个臻,臻溪的臻。”
臻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虽早已逝世,但江湖中一直流传着他的传说,伊晨净也听过,自然知道这个“臻”字长什么样子。
凤眼对星眸。
伊晨净抱拳,“久仰。”
慕容臻摆手,“不敢。”
明明都是尚未成人的少年少女,他们的初次见面却搞得跟两个老大人似的。
毕竟是要将小雨托付许久的人,伊晨净心道必须得谨慎。她细瞧慕容臻,单从样貌上瞧不出什么不对劲,倒是让她看到了不远处的鱼竿,以及垫屁股坐的芦苇。那些芦苇全都被压扁无法回弹了,显然他已经坐了很久,他说他刚到,是在撒谎!
再看那鱼竿,是临时被藏的,可见他方才一直钓得很心安。
如此看来,此人存在诸多可疑之处,未必是可托之人。
伊晨净心下掂了掂,问霓裳雨:“小雨,你确定他真是你哥?”
“确定啊!我随娘……义母给他送了六七年的饭,我们经常一起玩。义父说过,他是他的亲侄子。”
“好!”伊晨净回以轻轻一笑,侧身与慕容臻道:“慕容公子,今日我把小雨托付给你,希望你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地下的叔叔婶婶失望。”
“那是自然。”慕容臻笑应。
尽管听小雨无数次提起她这位哥哥,并且言语里满满都是崇拜和敬爱,但伊晨净总觉得他有些奇怪,究竟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她抛开成见,道:“那我就放心了。慕容公子身手敏捷,定然可以保护好小雨。”
慕容臻尚未回应,倒是霓裳雨先开了口:“姐姐你看走眼喽!哥哥从小体弱不懂武功的,他行走江湖靠的是这儿。”霓裳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子。
不懂武功?哼哼,那根鱼竿不是出自他手?要想扔得那么准,没一点功底绝不可能。伊晨净心中暗道。尽管看他不顺,她还是不想破坏妹妹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只好看穿不说穿。
被人紧盯,慕容臻倒也并不反感,他抬眸远眺一眼,道:“火马上就要烧过来了,我们先走出去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