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似火烧,朝恩在心里默念了一声祝好,脚底生风溜走了。
她本来就不爱管闲事,烦起来连自己的事都漠然置之,更何况当下心情简直糟糕透了顶。
狭隘的街道两旁吃食店鳞次栉比、卷帘门虚掩着,处于半打烊状态。
她闷头往前走,绿色公交车已经停靠在站台很久了,忘记是在哪本书上看过,书里说:了解一座城市最好的方式是坐公交,在陌生人中间穿梭擦肩而过的人无数,于城市陌生者而言,细节犹如语句。
讲得是挺有道理的,但这辆空无一人的09路公交车显然不符合。
太阳暴晒下车厢铁皮散发着窒息的闷热,朝恩擦了把汗水走到车头问司机什么时候走,司机头也没抬地操着一口方言回答:“人不够,再等十分钟。”
溪竹方言只有个别词发音不同于普通话,音调也不难听。
所以说慢点,吐词清晰一些,朝恩是能听懂的,她哦了声。
转身时的余光里忽然晃过一道高瘦身影,她自然而然将目光投向窗外。
运气真不错啊,居然没被逮。
他一边走一边垂眼看手机,黑色书包搭在肩头,姿态带着少年特有的闲散,只是步伐一瘸一拐。
联想到那堵像监狱一样的墙,朝恩撇了下嘴角,在他走近前转身回到座位。坐下后,她给刘昭昭打了个电话。
“你到了?”刘昭昭问她。
朝恩:“刚到不久。”
“这么远啊!”刘昭昭惊叹。
“坐了二十个小时。”朝恩不想谈这个话题,话锋一转,“生日快乐,礼物收到没?”
“收到了。”刘昭昭感喟不已:“最懂我的人还得是你。”
“你不就喜欢美男么。”朝恩送的是她最喜欢的男爱豆抱枕。
刘昭昭嘻嘻两声,“说起来四川帅哥挺多的,你有没有见到特别帅的?”
“没——”刚吐出一个字,朝恩就看见那抹颀长身影上了车。
他微低头刷卡,露出的后脖颈干净白皙,阳光将发梢照得发浅透明。
朝恩本来没想多看,但他突然转了身。
目光对上,她一惊,眼皮像是被用火石烫了一下瞬间下拉,掩饰性看向窗外,匆忙回答刘昭昭的问题,“有吧。”
话说得断断续续的,电话那头的刘昭昭就纳闷了:“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朝恩往里挪了个位子,换成粤语:“中国人口基数大,哪里都有帅哥。”
刘昭昭跟个痴汉一样嘿嘿地笑:“那可不一样,四川帅哥长得白,不像广东帅哥全是黑皮,我喜欢白的,像暮光之城里的爱德华那种。”
暮光之城她没看过,爱德华有多白也不得而知。
不过刚才那不到四分之一秒的画面清晰印在了朝恩脑海里,他的脸和他的行为一样抢眼,非常符合刘昭昭口中的白净帅哥。
朝恩岔开话题:“你之前来过四川?”
“去过啊,小时候我妈带我来成都看了大熊猫。”刘昭昭说:“你去看没?超级可爱,胖嘟嘟软糯糯的。”
朝恩说:“我没在成都。”
她走的时候只说回老家读书,刘昭昭问:“那你在哪里?”
朝恩:“溪竹。”
刘昭昭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好奇地问:“离成都远吗?”
“坐车要五个小时。”
“我的天这也什么鬼地方……你还不如跟着你爸,你爸脾气还好点。”
朝恩沉默了片刻,好在这时里传来刘昭昭妈妈的声音,刘昭昭赶紧说:“等会再给你打过来,先挂了,我妈找我。”
“行。”
挂断电话后朝恩重新抬起眼,前排坐的椅背完全挡住了视线。也不知道是好奇心作祟,还是逆反心理严重,迟疑了几秒后还是歪头看去了。
他坐在靠近车门的位置,坐姿惬意,兴许是热得慌,校服纽扣被他解开了第一颗,领子松松垮垮地敞着。
他一边百无聊奈地看手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拎着领口扇风。
确实白。
白得手臂边缘都快透光了。
车子终于启动,一位老奶奶在远处着急地挥手。司机踩下刹车,密集地鸣了几声喇叭催促人快点上来。老奶奶背着竹篾做的篓小碎步跑来。
“刷卡。”司机提醒她。
老奶奶回头说着什么,吐字不清晰口音也重,朝恩没听清,但司机说:“你八十五岁也得拿证来证明啊,我只是个开车的,收不到钱我要倒贴的。”
老奶奶急了,咕哝地说了一通。
天气热,司机语气暴躁:“拿证来——免费坐公交的证!”
老奶奶这次说的话朝恩依旧没听清,不过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她低头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一块钱,还没站起来,坐在门口的人抢先一步伸长胳膊,卡盖上去,根本不用起身就刷卡成功地“滴”了一声。
老奶奶仍在咕哝,司机手一挥,不厌烦道:“行了行了,有人帮你刷卡了,去后面坐好。”
老奶奶反应过来,对着人鞠了个躬,少年攥手机的胳膊轻轻摇晃,淡笑了下,而后坐回去继续看手机。
没想到这人还残存有善心,朝恩想着很自然地再次把视线投去。
从这个角度看,他抱着手臂握住手机,白色校服裹着肩胛骨勾勒出凌厉的线条,随着扇风的动作微微起伏。
没有显得过分单薄,却又不失利落。
被打量了许久的人似乎发现了什么,没有任何征兆地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