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韵可真是个狠人,把老秦的骨灰弄丢了这种事,也能当成一桩多年前的笑话,风轻云淡地讲出来。
生,随心所欲地修改孩子的基因;死,对亡夫的遗骨毫不敬畏。
她对自己家人都这样,难怪对手底下的员工不当回事。
或许秦嘉安是她唯一的软肋吧。
“说起来,这个月17号就是嘉安三十岁的生日了。”李韵说,“整十要大办,我打算给他在家里办个生日晚宴,多请点人来热闹热闹,你看怎么样?”
秦嘉守说:“问我干什么,这些事你定不就行了。”
“你哥哥上次不是看上一台跑车么,我已经悄悄订好了,17号晚上会把购车合同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他。”
“……”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又不高兴了。”李韵说,“我就是怕你晚宴当天甩脸色,闹得大家都不开心,才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
“……这台车多少钱?”
李韵说:“不是什么限量版,才200万出头。”
“才”。
我听得好肉痛,够我来回还两遍债了,找的零头估计还能再付好几年房租。
秦嘉守听到这个数字也很舍不得:“妈,200万够我出去留学了。”
李韵笑了,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原来你担心这个?不妨碍的,给你留学的费用早就安排好了。我们家又不是买了车就没钱了,放心。”
秦嘉守说:“都是你的钱,你要送多贵的礼物给秦嘉安我都管不着。我只是觉得,几百万花出去,有的物有所值,有的很快变成堆在车库里吃灰的废铁。”
“这两百万就是为了能让你哥哥开心一阵的。一年也好,半年也好,哪怕他只有三个月的新鲜劲,也是值得的。嘉守,你爸爸去世的时候32岁,你哥哥过完这个生日就30岁了,还能有多少时间呢?”李韵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她的眼泪攻势很有用,秦嘉守不说话了,打开纸巾盒递了两张纸给她。
“那就这么定了,”李韵边擦眼泪边说,“到时候你不能跟今天一样乱甩脸色。”
秦嘉守沉闷地答应:“知道了。”
“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的,你也必须出席,17号晚上不准找借口不回家。”
“哦。”
“好好收拾一下,别穿得跟保安队里的实习生似的。晚宴会有很多客人,别给我和你哥哥丢脸。”
“……哦。”
秦嘉安三十岁的“大寿”办得果然隆重,滨海路1999号提前一周就开始布置晚宴会场,光专业的宴会策划团队就有30人进驻。再加上送器材的、安装设备的、排练节目的,最后几天又有送菜的,送酒水的,送水果点心的……每天进进出出陌生人不下100。
主楼大厅门口新种的草坪都快被踩秃了,换草皮又是一波手忙脚乱。
内宅的安保力量一下捉襟见肘了。没法,我也被毛裘拉去编入了排班,不是帮忙检查车辆的后备箱,就是盯着这些人不要在庄园里乱逛和拍照。
“半个月奖金!”毛裘反复提醒我,“要是让这些人拍了照乱发到网上,全体保安队都扣半个月奖金,没有人可以例外!”
我凝重地点点头。
以前老伍因为那架无人机被连坐扣过五千块,现在通货膨胀了,半个月奖金将近两万,我将誓死捍卫。
有一天晚上,我记得是7点半左右,我在游泳池边盯着安装舞美照明的工人——怕他们落水,怕他们高坠,也怕他们偷拍。
秦嘉守溜达着走过来,站在我边上看了一会儿。
我问他:“有什么指导意见?”
秦嘉守说:“明天有空吗?老杨介绍了一个工作——”
他还没说完,我眼角的余光就看到有个爬在梯子上的年轻工人,借着横档的掩护,拿着手机,偷偷地对着我们拍照。
我快步走上前,站在梯子下面,仰头说道:“请你下来,把手机里的照片删了。”
那人已经把手机藏进了衣兜里,嘴硬说:“我没有。”
我说:“我看到了。”
那人还是说:“没有就是没有。”
秦嘉守插了一句嘴:“你十米外就有个监控摄像头,我相信肯定拍到了,不如我们一起去监控室看看。”
那人慌慌张张地转头四处张望,但四周绿树葱茏,夜色又昏暗,哪里找得到一个小小的摄像头。
何况这里根本没有摄像头。
秦嘉守讹他。
施工队长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忙对梯子上的人训道:“让你下来你就下来!”又对秦嘉守陪笑脸道,“这是我侄子,新来的,不懂规矩。”
拍照的人扭扭捏捏地从梯子上爬了下来,是个剃着小平头的年轻男人,与队长似乎长得有那么一点像。
我对他说:“施工合同应该有一条保密协议吧?照理手机都应该暂存在大门口的保卫室,你怎么没交?”
小平头吞吞吐吐地说:“交了……这,这是备用机。”
我板起脸:“我们尊重你们没有搜身,不代表放任你们偷拍。拿来。”
我朝他伸出手。
小平头慢吞吞地从兜里找手机,七八个兜的工装,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队长啪一下朝他后脑勺一巴掌:“磨蹭什么!”
他吃痛嗷了一下,迅速把左边口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
“大家都是打工的,我也不想为难你。配合一点,早点完事,耽误了施工进度,还不是你们在这里连夜加班?”我拿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