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后面那块菜地很小,一眼就望得到边。念尘来回找了三趟,把地上堆着的玉米秸秆都扒开来看了,毫无所获。
菜园子后面有一道矮矮的围墙,围墙外面就是一片山林。寒风瑟瑟,树叶子都掉得光秃秃的。
念尘要往山上找,徐庆元出主意说:“它那个怂样,跑不远的,还是先在附近找。”
他喊了几个大孩子帮忙找猫,一群人先把学校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又沿着围墙外找了一圈。人多了就变成集体活动,孩子们很热心,也很兴奋,此起彼伏地喊着“喵喵出来!”“咪咪~咪咪回家咯~”“喽喽喽喽……”
吓跑了一条大黄狗,一只羊,三只鸡。
念尘把这些帮倒忙的人都赶了回去。
天黑了下来。
她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喵喵的饭盆,独自往菜园子后面的山林里找过去。
念尘边走边敲着粗陶碗,往常喵喵只要听到一点饭盆的响声,不管在干什么,都会积极地飞奔过来吃饭。
“喵喵,开饭了。”她唤道。
没有熟悉的小碎步和“喵喵喵喵”急不可耐的催促声,回答她的只有刮得越来越凛冽的西北风。
“喵喵,出来吧,我以后顿顿给你煮小鱼。”她焦虑而茫然地四处走着,“出来吧。”
念尘自责得想给自己一巴掌。
她应该第一时间就去床底下看看喵喵还在不在的,那时候它可能还没跑远。再早一点,她不应该把宿舍钥匙给杨建华,这样他就不能带着那么多人闯进去吓到它。或者最早,她就不应该谈这段恋爱,不应该让一个男人进她的宿舍。
跟小白杨不会有好结局,她已经早就隐隐约约地预料到了。她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个结局这么难堪 ,还可能会害得喵喵丢掉性命。
它胆子那么小,不仅不会自己抓吃的,碰上大雪天饿疯了的野狗,还会被撕咬着吃掉。
下雪了。
开始还只是一粒粒的雪子,很快变成了鹅毛大雪,被大风裹挟着横飞。
念尘睁不开眼,一张嘴就灌了满嘴的风和雪,猛烈地咳嗽起来。她心里急得不行,收音机里说马上就要有暴风雪,要是今晚找不到喵喵,它就凶多吉少了。
两道手电筒的光照了上来。
徐庆元和他师弟两个人也上山来了,念尘朝他们喊:“你们回去吧……咳,咳咳……我自己找就行。”
徐庆元吼着说:“你不要命啦?!快回去!”
跟他师弟两个人,一边一个架着念尘的胳膊,把她生拉硬拽地拖了回去。
回到宿舍,念尘的手已经冻僵了。
徐庆元唠唠叨叨地说:“弄啥嘞,为了个猫这么拼命。你要是冻死了,倒一了百了;要是冻掉个胳膊腿儿的,就算找到猫,到时候是你照顾它,还是它照顾你呢?反正我没空照顾你们两个。”
嘴上说着不会照顾,却手脚麻利地生了个炉子,烧上一壶水。
念尘的眼泪掉下来了,划过冰冷的面颊,是滚烫的:“我喜欢一桩什么东西,老天爷都要给我抢走。小徐,你说他是不是看我不老不死,故意折腾我玩的?”
徐庆元说:“我是党员,不信那套,只相信科学。”
他排了很多神仙鬼怪的传统戏剧,但从来不信。
念尘哭着笑了:“那你给我解释解释,我这个老不死的是什么科学。”
徐庆元说:“那好办,哪天有空了,我把你拉去省城公安局,让法医把你破开来看看,就一清二楚了。”
念尘说:“你嘴里有一句正经话吗?”
“说正经的,”徐庆元严肃道,“晚上你好好在屋子里待着,别出去,雪停了也别去,等天亮了再说。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们肯定要去找你,想必你不忍心连累我们。”
念尘沉默了一会儿,想到那群半大孩子,这种时候肯定最积极。
她只好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她一夜没睡,过一会儿就起身去窗户边看看,焦灼地盼着风雪停下来。
但是雪一直没停,一连下了三天三夜。鸟的声音,昆虫的声音,一齐消失得干干净净。
念尘想起小白杨教她的那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初读不觉得有什么,这个时候体会到这句诗是多么残酷。
厚厚的积雪下面,不知道埋着多少小生命。
她从雪停一直找到雪化完了,还是没有找到喵喵。
然后又下了一场大雪。
雪又化了。
找到喵喵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每天凌晨五点钟她就起来,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出去找,有时候拿着喵喵的饭盆,有时候拿着它最喜欢的毛线团子。
徐庆元劝她算了:“快一个月了,没冻死也饿死了,别找了。”
念尘很固执:“我不找它,还有谁惦记它呢?它就真的只能冻死、饿死了。”
徐庆元看她是魔怔了。
年夜饭,一桌教职工吃得好好的,念尘掏出一个粗陶碗,夹了一块鲤鱼肚子上的肉,把刺挑了放进粗陶碗里。
桌上所有人都看着她。她说:“看我干什么。这鱼我也有份,我省下来给喵喵吃不行吗?”
没有人敢提醒她猫已经不在了。
出了正月,有一天徐庆元去了一趟省城,回来的时候提了一个小巧的铁笼子,笼子里是一只鸳鸯眼的长毛猫,通体雪白,大概四五个月的样子,脾气很好,十分亲人。
徐庆元把笼子提到办公室,同事们都啧啧称奇,小心翼翼摸着那绸缎一样柔软的长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