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乘坐帝都航空，本次飞机从冰城起飞飞往M国纽约，飞机即将起飞，请……”
陈熙靠在椅背上，手指攥在铺了一层柔软布料的扶手上，眉头紧缩着，竭力忍耐着从胃部上涌的恶心感和耳部不断地耳鸣。
他把指节攥得发白，喉结不住地颤抖。
“先生，先生？”
他微微睁开眼，是过来询问的空姐。
“先生您还好吗？您脸色很差。”
陈熙做了个袋子的手势——他感觉只要开口就忍不住那剧烈的翻涌。
“呕吐袋是吗？好的先生。”
“袋子，还有热水，给您放小桌上了。”
陈熙微微喘息着，点头示意。
他发白的手指抓住撑开的袋子，抖得不成样子，此时飞机颠簸了一下，他手背刮到纸杯，温热的水泼洒在地面和他的鞋面上，可陈熙无暇顾及，强烈的恶心感让他一下子吐了出来。
陈熙猛地弯折脊背，俯身下去，最后的一丝理智让他及时抓过袋子，接住了绝大多数的呕吐物。
他单薄的脊背不住颤抖着，仿若承受不住一丝一毫重量的蝴蝶，一碰即碎。
一声接着一声压抑的呛咳让他眼尾通红，不知是汗水还是生理性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折射小窗透过来的阳光，有一种破碎的质感。
身侧是不知何人的关心，还有隐隐议论的惋惜，哀叹的同情。
但他仔细感受了一下，他自身是没有什么情感波动的。
没有恐惧，也没有悲伤。
好像在这里百般痛苦的不是自己，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其他人。
“克里斯，分别按照10%，20%，30%质量分数混合，建模试验，碳纳米管折叠成半球状，咳咳咳……”
最后的一句话被剧烈的呛咳打断。
陈熙左手下意识撑了下操作台面，眼前泛起的层层黑雾让他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胃部仍在一只抽搐般地疼痛，像是顿刀子割肉，不知道是不是下一秒就会突然捅进来，给予致命一击。
“教授？你怎么了？”
小孩吓得够呛，下意识伸手想要扶陈熙一把。
却摸到了一手又凉又腻的冷汗。
“没事。克里斯，去做建模，我出去休息一会儿。”
陈熙向后躲了一下，稍微扶着点台面想走到对面的休息室。
刚到门口，他松开握着栏杆的手，想要把实验服扯下来，兀地一阵锐痛，连带着眩晕让他膝盖一软，刹那就要向前摔去。
却被一双臂膀抱着扶住了。
他半弯着腿，头撞进了不知是谁有些硬实的胸膛里。
他本能地抓住那人的肩膀，几乎是挂在那人身上。
“小熙！你没事吧。”
熟悉的嗓音带着些许后怕与颤抖，陈熙的身子僵了一下。
怎么是陈坤？
他什么时候跟来了？
但逐渐昏沉的意识支撑不了他更多的疑惑。
他下意识地把胳膊环绕在陈坤的脖子上，而后感觉到有一根胳膊环过他的腿弯，将他稳稳抱了起来。
他一时竟有些恍惚的怀念，而后彻底昏睡过去。
“患者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进食，导致低血糖反应，根源还在胃癌身上，这边我们的斯帕罗医生会接手下一部分的治疗方案，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陈熙先是恢复了听觉，听见不会英语的陈坤正笨拙地和一个汉语说得十分困难的人交流。
而后视线逐渐变得清明，看见那不算高大的身影正微微弓着身子送医生离开。
陈坤转身，看见床上的陈熙已经睁开了眼睛静静望着他，讪讪笑笑，坐在旁边的陪护椅上。
“小熙醒啦。”
“你怎么过来了。”
陈熙沉默一下，开口问道。
“你一个人过来，我不放心，昨天约了祥兴生物的老总喝酒，通过他联系上了梅奥的医生，他同意到纽约这边来飞刀。”
陈熙目光在陈坤夹杂着红血丝的眼睛上停留了一会儿，而后匆匆地移开。
他嘴唇翕动了一下，快速地低声说了一句。
“别喝那么多。”
而后他没有去看陈坤的反应，合上了眼睛，做出要小憩的姿态。
陈坤有些怔愣，半晌，他放下手里调好蜂蜜水温度的保温杯，用手背悄悄擦了擦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