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万头正在湖州各地吃人的怪物同时定在了原地,虫子也不动了,活死人不爬了,妖们每个人都要将一句话脱口而出,但他们的心是相通的,那句一模一样的话,让他们陷入了迷茫,接而恍然,慢慢恐惧,最后心如死灰。 妖京吱吱地磨着牙齿,先于别妖说出:“蠢物,我是...” “是我!”阴阳鬼突然狰狞着脸吼道:“我从姜河边上过来,大水淹了我的房子,我才出了义尊乡。” “你撒谎!”妖听喝道:“大水淹房那天,我还在酒馆喝松醪,我...我..我记得真真的,你们,啊...你们是谁!你们是谁啊!” 青弗完全化成了条白蛇,头接尾缩成一团发抖,白姚却从几头怪兽间飞了出来,一口咬住了妖日的肩膀,啃下大块肉来,白姚近乎绝望地恶狠狠说道:“休想,休想代替我,那是什么东西,啊.....它钻进了我的脑袋,你们是谁,为什么?啊....” 虎子与木子云重癫悄悄退到了别处,虎子问道:“那句话莫非是谜?” “非也,妖的本体是一个人,叫做谢赫林,五十年前一股妖能来到此地,附在了谢赫林身上,妖能让谢赫林分化成了两人,可能是能量过大,两人又分化成了八人,就是八妖,每个妖都得到了能力,想想看,一个人的意识分成了八个,每个都是谢赫林自己,而那妖能刻意让八份意识不接触,即便站在一起, 也多半只说我,不讲我们,目的就是为了保持意识的平衡,我要做的就是将平衡打破,让他们,不,让谢赫林回到现实中来。” 重癫眺望着妖,低声说道:”八个自己,一旦将窗户纸捅破,会崩溃吧。“ 崩溃却只是开始,活在醉生梦里的谢赫林,如醍醐灌顶,瞬间惊醒过来,可怕的是,他看到了六个不同的方向,他竟然有六个躯体(坤内的部分已消失,而出走的乾体内谢赫林的意识其实早就消失了,这一点会在以后的故事中偶然提及,这些,木子云等人并不知道,而妖的实质和产生的缘由更加复杂,木子云只是猜测到了妖能附在谢赫林身上之后的事情。) ”不....不...“所有妖同时捂住了头,六份意识,六个谢赫林,从那一刻断了联系,妖能赖以平衡能量的桥梁瞬间崩塌,一切对谢赫林来说都是折磨,如轮回转世,他却在同一时间有着六个不同身份,想事情要同时想六份,说话要同时拿捏六种腔调,痛苦时他却觉出了一丝熟悉。 啊!他终于想了起来,这些,那些不都是当年穷困潦倒的他心中所存的可笑的期盼吗?他躲在酒馆的角落里,幻想着自己是可上天入地的盖世英雄,受着多少人追捧;躺在姜河边小宅中的木床之上,他幻想着自己是落笔成金的文豪,千里江山藏于心间,坐于陋室却能指点湖州天下。 可这终究是梦啊,喝多少松醪最后都会醒来的梦,他恨,恨命运不公,恨村人不善,他又想着成为吃人的厉鬼,像书里的黑白无常,像山中的虎豹豺狼,哪怕是污沟里恶心的蠕虫,他也要让别人给他的失败陪葬。 他爱上城里那洗衣的姑娘,她抱着只雪白的小狗,脸庞边浮动的发丝,可以勾走他的魂,好想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喜欢什么?她能看上满身补丁的自己吗?唉,他却还是个读书之人呢。 谢赫林每日守在对面的茶馆,每当有人拿去衣服,他总要高兴一阵,因为又要望见朝思暮想之人,他想着若是能知道那可人心里所想该有多好,若是他能知道所有人所想该有多好,甚至,他都想变成那位姑娘,彻彻底底地拥有她。 可一切都是假的,或许能想到那些”自己“每一个细节,但时间是过在现实中的,唉,松醪酒的味道从未变过,他每每都在奢望,却从不敢尝试其他选择,他懂了,明白了,自己是活错了世界啊。 万幸的是,有一天他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他站在姜河边,有一道从天而来的声音,说要实现他的愿望,他知道这是梦,却还是洒脱的享受起来,梦是那样的美,美到他开始计算时间,仔细地过好每一息,令他兴奋地是,这梦似乎永无止境,忘了梦的开端,忘了义尊乡,忘了酒馆,忘了他的名字,他叫坤,他叫幽铭梓,他找到了心爱的姑娘,他去挑战了宗门,踏平了四方,天啊,他竟如此的幸运。 渐渐地,梦成了现实,现实被锁在了梦中,醒不过来又怎样?反正,这世界本就没有人与他相识。 ”谢...赫林,我是...谢赫林“六个妖各自在说话。 ”多久没有做梦了,这是哪,梦里吗?“ ”就像真的一样,我竟然看到了其他世界的自己。“ ”不!“木子云飞了过来,大声说道:”谢赫林,这是现实,是你存在的世界,久违了,你回来了。” “你说谎....””我是京,我可以长命百岁“”她在我的身体里?不,我们在一起,你瞧,我还抱着她的小白狗呢“ ”不是假的呢“木子云取出水袋,抛向了他们,用一团火焰将水袋击碎,里面那新鲜的松醪酒洒了下来,沾到妖的嘴唇上。 妖们怔住了身子,平静的望着天空, 嘴角都勾动着,眼里从阴阳鬼那黑白眼睛下来,流过了妖日肥肿的肚皮,妖捂住了嘴,牙齿咬住了掌心的肉,哭得声嘶力竭,哭得泪如雨下。 ”呃,呜....哈....哈...为什么!“妖指着天,”哪怕一个梦,你难道都不能为我实现吗!我不服!哈哈....呜呜....” 青弗死了,变成了蛇样的石头,风一吹成了碎末。妖日死了,所有的蠕虫聚成了一堆,变成了土,从中央钻出个蛹,扑出来只飞蛾,滴着血,冲着天上的太阳静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