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息之内,方天慕听到的声音,恐怕比自己这二十年间听到的还要多。如果说此方为末日之象,那在天山第三层的那片黑海中,众人遇到的“多姆时代”所有魔物同时出现的场景,真是微不足道了。因为这里可是封存着从最初至今,所有时代的所有恶魂厉鬼,更别说阴间原本就存在着土生土长的魂灵了,而其魂灵的数量可不比阳间的生灵数量少,因此阴间的规模至少是阳间规模的两到三倍。 方天慕倒也是冷静,即便是魂体,他依然拥有星辰之目,只要将关注点放在不同厉鬼或魂灵身上那飘渺不定、时隐时现的星点上,自己就能很长时间内保持住清醒。 一道沙哑的讥笑声从方天慕的耳后响起,方天慕却也不转身,只听得那声音又道:“就是你把班四郎那家伙变成狗的吗?小鬼,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方天慕侧转身,回眸冷凝,眼神中尽是孤傲。 又一恶魂声起,却不是人族魂灵,如今是一滩发着烂臭味的污泥,从阴间土地上爬来,发着咕噜噜的声音,似也是对方天慕的挑衅。它们左右推搡拉扯方天慕的灵魂,而那道沙哑声再次响起,他说道:“别担心小鬼,新来的总得少点什么,你得快点习惯,看你这脊梁骨不错,我就抽了去,你以后就和那臭泥一起,在地上爬吧,嘿嘿嘿嘿...” 方天慕的灵魂散发出了杀意,可再强的杀意,在阴间也毫无作用,因为在此地的,就没有活物,谁还会怕死吗?可片刻之后,黑刀“大灭”的刀身燃起了木子云的烈焰,刹那间,一股天敌般的压力吓退了方天慕身边所有恶魂。而方天慕的魂魄上散出了大量的黑气,原来他的魂魄在进入阴间之中,一直在被怨气侵染着,即使不会变成亡魂,可只要心中诞生出丝毫的怨气,便会立即失去回到阳间的资格。 方天慕以魂体落到了阴间地面,但他根本找不到方向,而阴间所有场景儿,从无数角度来看,都是不同样的。身处阴间的他无法召唤鬼奴仆到其身边,他抬眼望去,终于见到了真正的阴间之景。 与鬼之国的地狱极像的是,这里也存在着类似地狱的“想象而生”的 规则,不同的是,在鬼国的地狱之中,人们往往渴望着美好和幸福,或者是最急切的需求,譬如有亡魂想要吃包子,面前就会突然出现一个包子铺,管它是哪个朝代的生灵在卖,一定是那亡魂最喜爱的,想要付钱,也会凭空在手中出现那个时代的钱币。如果生前渴望皇位,那么在地狱之中,它就是皇帝,可能在旁人眼中看到的,就是一个疯疯癫癫,四处游荡的傻子,但对于它自己来说,正经历着当皇帝的每一天,所以地狱之中不存在痛苦,亡魂虽然最后的结局,注定是彻底化为虚无,却可以享受无穷无尽的幸福和快乐,此意义上来说,地狱可要好太多了。 而阴间的魂魄,都是带着极深的怨念而来,它们在生前最恐惧或者最痛恨的物或事,便会在眼前重现,但不像地狱那么久,那些怨念造就的假象,出现一阵后,会消失一阵,在消失期间,亡魂的神识会格外的清醒,但再过一阵后,那些令亡魂备受折磨的生前痛苦会再度出现,而每一只堕落入阴间的魂,就是如此在无时间尽头的反反复复中,彻底堕变为厉鬼恶魂的,更糟糕的是,在鬼国地狱中,那些由想象而造就出来的景色,往往只有自己或者一同想象的伙伴能看见,可阴间里,每一只恶魂想象出的恐怖或痛苦之景,任何魂都能够看见。 所以方天慕现在眼中的阴间之景,是难以用语言轻易描绘而出的,太乱了,太噪杂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站在地上还是在天上,因为面前的世界被分解成了至少二十个“天地”,他头顶的至高空中,正有一条赤血天河落下九霄,星辰之目望尽其景,原来那条从天垂落的鲜血之河中,有数万恶魂正拼命逆流而上,在没有时间秩序的每一息中,它们都在“逃命”,而赤血天河底下,是一个占着半边地的巨大鱼头,那鱼也不是什么稀奇的鱼,就是人间的水溪白条,最普通不过了,可那鲜灵的模样,张合的嘴巴里,如小山一般的劣齿,数百丈高的眼珠子鼓胀着冒着黑血,只要方天慕看了它一眼,那这一副天落血河,鱼头衔接的鬼景儿,就极有可能永远在方天慕的身边不间断出现了。 所有的记忆都有可能共享,那还能保证不 疯的恶魂,几乎就没有了。 方天慕淡然看遍四周,但神情没有丝毫改变。而他无所畏惧,所以暂时身边并没有自己的“恶景儿”出现。 突然,一道水浪从方天慕背后拍来,却能击中其魂魄,方天慕回过头去,正瞧见一个与水相融的恶魂,阴邪地看着自己笑。那恶魂说道:“哈哈哈哈...是你,你来了!” 方天慕可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个家伙,或许是自己曾经斩杀的人吧。又听那恶魂说道:“木子云呢?他没来?他没死吗?真可惜,我天天在这里等他来呢!哈哈哈哈...” 方天慕再看了那恶魂两眼,却还是没有记起他是谁,也不怪乎他不知道,因为这人只有木子云和虎子才能认出,正是当年在天宫斗海域中,被当时的“祝融之子”族长黎生烧死的昊罕,昊罕是湖州青山峰的叛徒,虽然被黎生所杀,可怨念都积聚在木子云身上,堕落入阴间之后,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生前木子云烈焰的焚烧。 而方天慕也发现了恶魂的身边有着与木子云烈焰极像的虚假火焰,他也没废话,直接唤出黑刀中的木子云烈焰。可怜的昊罕,本就在阴间遭了数年的无尽折磨,末了,还被木子云的烈焰烧得魂飞魄散。 可昊罕却没有嚎叫,也没有暴怒,他就站在那里,静静的被烧毁,他的半张脸笑得诡异,弥留之际,他幽幽说道:“我嗅到他的气息了,他也来了,嘿嘿嘿,小子,你替我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