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宿渺直访青障城城主府。
叶城主不明医谷圣女来意,命人沏上好茶一盏后,便屏退四下,朝端坐品茗的宿渺恭谨道:“不知圣女来访小城,可是有何指意?”
宿渺轻放茶盏,温缓道:“偶闻青障有异,是以来此瞧瞧可能帮上一二。”
叶城主闻声一滞,不动声色瞥眼宿渺的盲瞳后,佯作不解道:“圣女从何得知青障有异?城内并无邪灵现身,叶某亦未擅启拓苍鉴,莫不是哪座城池与我青障之名音同,让圣女听岔了去?”
闻言,宿渺还无甚反应,旁侧的秦子休倒是睨了记冷眼过去。
所幸叶城主瞧秦子休不见,否则当是会被这一眼睨得心头生寒。
宿渺决意来访,为的便是身职一城之主者最是知悉所掌城池概况,青障城人行举诡异,城主不可能不知。
方才叶城主那气息稍滞,宿渺又如何没有察觉到。
隐而不说,企图蒙混。
想必这叶城主不只是知悉这么简单了。
宿渺温然一笑,转而道:“叶城主家白幡高挂有些时日了吧。”
叶城主闻言,下意识朝屋檐望去。
檐头空荡无物,只一鸟雀落歇那处。
反应过来什么,叶城主猛然看向宿渺:“圣、圣女……”
宿渺稍敛了面上笑意,道:“莫要觉我目不能视,便连同耳鼻也蒙了去。青障城内满溢线香腐气,来往行人口中絮絮有语,瘴期瘴期——”
宿渺肃色“望”向叶城主,声声冷凝:“何为瘴期,缘何怖惧,城民又是为着哪般夜夜叩那十里野郊龙王庙。”
“想必不久之前,你我身前这片空地便摆着副灵柩,叶城主,我所言可对?”
叶城主愣惶无言,手中茶盏不稳,铿声摔碎在地。
落了一滩无可言状的狼藉。
就像这日日笼于薄雾之下,早已布满疮痍的青障城。
宿渺细眉微颦,道:“叶城主,你身为一城之主,是为城内百姓衣食父母,人人仰仗着你度得喜乐平生。如今青障有难,你却隐而不报,任由城民困苦其中,可知此一为当是失职于城,失信于民?”
“无论是否有邪灵出没,但凡人界有难,各城皆可启拓苍鉴而祈助于仙门,百姓不知,你身为城主也会不知?”
叶城主唇瓣抖了抖,一脸灰丧。
良久,他垂首悔声痛哭,道:“叶某人——有罪!”
“我儿自幼顽劣,不受管教,叶某有失为父之道,纵得他无法无天,竟敢持了斧剑斩了龙王庙那蹲门双兽之首,引得龙王发怒,徒剥我儿头颅的同时,降罪于青障城。”
宿渺闻言微怔。
原本她只是察觉到了叶家弥漫的死气,猜测有人横死不久,于是出言诈叶城主一诈。
却没想到死的竟是叶家公子,还诈出了青障城生异之因。
“此罪可是瘴期?”宿渺道。
叶城主沉重地点了点头,道:“凡入瘴期之人,各瘴表现颇具差异。瘴期一天不显征,为常人。瘴期二天生绿瞳,不可见光。瘴期三天黑疮满身,不可触雾。瘴期四天卧床不起,青筋虬肤。瘴期五天……”
叶城主顿了顿,继续道,“……体化青脓,无力回天。”
“是以频繁祭拜龙王庙,便是为着除罪?”宿渺问道。
叶城主点头道:“是。”
念及自身眼盲状态,为免惹人生疑,宿渺佯作不知地询问道:“这罪罚非同小可,想来祭礼也有不同的讲究吧。”
叶城主叹于医谷圣女聪慧,应是道:“却是有其讲究,法子不同以往,需得身有瘴者于子夜阴息最盛之时,虔叩庙门而入,以示对龙王的敬意。”
“后以香炉之灰‘洗’净罪障,再依瘴期天数,行对应祭礼次数,以告守轮回之意,是为一轮净一瘴。”
“若诚意足够,龙王自会收回怒罚,人便就此再获新生。”
宿渺问道:“倘若龙王未收回怒罚,该当如何?”
叶城主沉痛道:“若是如此,瘴期二天者尚能在身瘴入得第三天时,再行一次祭礼。而瘴期三天者到了第二日,便是入了瘴期四天,卧床难起,如何行祭拜之礼?惨候死期罢了。”
“是叶某徒生小人之心,莫敢将自身罪责陈报仙门,只四处求得多城采买些香烛供奉,供予城中百姓使用,却也还是不够。”
叶城主抹了把脸,叹声道,“叶某日日惭愧,悔恨难当,而今圣女前来,叶某无以脱责,还望圣女降罚。”
“若叶某性命能救我青障万万百姓,叶某贱命一条,甘愿受之。”
宿渺无奈道:“你命且留着,青障城民不可失却了城主。”
叶城主怔然一顿。
宿渺沉吟须臾,又道:“叶城主若方便,可否暗中落下口谕,予我前去密访每类瘴期者?”
叶城主不知宿渺用意为何,却也不敢妄做揣测。
人界一向尊崇仙门之人,叶城主自然也恭宿渺之言为首,遂转身命人依要求安排下去。
“龙王……”宿渺沉吟着,端起茶盏浅抿一口。
秦子休默然不语良久,见闲杂叶某人已不见身影,于是淡漠道:“怕是另有其人。”
“若说此前我还不敢确认,而今倒是有了七成把握。”宿渺轻缓道,“这庙内供着的,大体不是甚么龙王。”
“又是瘴期为限,又是叩祭作礼,条件一层叠上一层,该道此魄精是颇有算计,还是煞费苦心呢。”
宿渺放罢茶盏,道:“如今只要探得这魄精究竟是何性质,青障城人瘴期之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