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棠是无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的,她转开了自己的眼神,面颊在微微发烫。
“你总是把他想得太好太好,”魔后放柔了声音,“凡事把他放在第一位,可你是我的侄女,是魔界的后族,你和我一样,都必须把百姓视为重中之重。”
巫棠连忙认错,可声音却有几分哽咽。
桌上的茶已冷了,叶子飘在水面上,是黄色的,色泽淡得像天边的夕阳。巫棠不敢去看魔后,双眼于是只能盯着杯子看,越看,眼睛越热,好像有一簇火焰在睫毛上燃烧。
一滴泪水落到杯中,茶叶被打了一下,沉进去一半,然后又重新飘起来。
“哭吧,”魔后轻轻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很爱哭。”
巫棠的流泪与魔后的凝视却被进屋报信的女官给打断了。
“薛姑娘?”魔后眼睛一亮,随即许可了这个请求,“让她进来。”
薛师师进入屋中,对魔后行了一礼后,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请陛下赐我一人。”
“何人?”
巫棠擦干眼泪,好奇地看着薛师师,她知道姑母从人间请来了一个贵客,却不知道姑母为何做出如此举动。
薛师师轻轻吐出三个字:“郦,飞,尘。”
魔后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巫棠瞪大了犹自湿润的眼睛,而那些侍女们,有的张开了嘴,有的甚至小声惊呼了起来。
静默了一会后,魔后才问道:“我没有听错吧?”
薛师师道:“没有听错啊,郦飞尘,就是郦飞尘。”
“这是为何?可以告知我原因吗?”
“因为……”薛师师叹息,神情由迷茫转为坚定,“我喜欢他,非常非常得喜欢,喜欢到没有他就不行了的地步。”
“原来如此,情有独钟,是为美事啊,”魔后赞叹道,“姑娘放心,你的请求,我会……”
“那么请答应我第二件事。”
“……请说。”
“请让我……”薛师师的目光炯炯有神,“请让我拥有对郦飞尘为所欲为的权力!”
“这怎么可以?”此时,魔后还未开口,巫棠已是惊呼出声,“郦将军是国之重臣,岂能被你当作伶人奴隶来对待?”
薛师师不理她,只看魔后:“陛下可曾忘了我们约定?”
魔后当然没有忘记。
“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如何,”她笑着问薛师师,“你为什么想要拥有这个权力?”
“因为,”薛师师的神情坚毅而真诚,“我喜欢他,喜欢这种东西,应该是无拘无束、自由无比的!”
“一派胡言!”巫棠再也忍不住,怒斥道,“姑母,千万不能答应她呀!”
“不可以么?”薛师师很自然地用起了身份上的优势,“可我是魔界的贵客。”
“就算你是魔界的主人也不行!”
薛师师坦然自若:“我是魔界的主人,所以不行,可我现在并不是魔界的主人,那不就行了?”
巫棠顿时气结:“胡言乱语,真是胡言乱语。”
薛师师道:“陛下,行还是不行?”
魔后沉凝着,不说话,巫棠和薛师师皆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道:“薛姑娘,对魔界来说,郦将军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巫棠的神情微微缓和了一点。
薛师师道:“我知道,不止对魔界来说他很重要,对我自己来说他也很重要。”
“你知道,这很好,”魔后微微颔首,“他出身寒微,从一个小卒做到将军,不知经历了多少艰辛,你是受过苦的人,应该知道这有多么不容易。”
巫棠的嘴角勾出了一丝笑意。
薛师师道:“他受过苦?这更好了。”
魔后道:“所以,如果我把他交给你,又让你可以对他为所欲为的话,你知道朝野上下会怎么评价我吗?我又不能堵住悠悠众口,唉。”
巫棠得意地看着薛师师,目光中写满了“异想天开”“痴人说梦”这几个字。
“所以,”魔后继续道,“薛姑娘,你拥有郦将军的时候,千万不可忘记我为你付出的一切。我并非要你感恩,我对你也并无恩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世上的一切,并没有白白得来的道理。”
巫棠僵住了。
她瞪圆了眼睛,震惊无比地看着魔后,魔后的脸上却一丝表情没有,她呆滞的目光于是又挪到了薛师师的脸上,可薛师师却表现得比魔后还要平静。
平静无比的薛师师对魔后行礼谢恩,然后离去。
直到她离去了,巫棠也没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魔后道:“咳,你还好么?”
这声提醒终于唤回了巫棠的魂魄,她舌头打起战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姑母,为,为什么?”
为什么姑母要做下如此昏极不智之举?巫棠百思不得其解。
“我答应过她了啊,”魔后眨眨眼睛,“人无信而不立。”
“可是……”巫棠急得嗓子发哑,“可是此举会让满朝文武对您寒心啊!这个人族根本就是不安好心!”
魔后一笑,移开了话题:“那么,你认为,这个人族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