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葛成荫,繁花夹道,几只蜜蜂正在花蕊中忙得不亦乐乎,忽地一束红色玉带飞来,它们猝不及防地遭遇一甩,纷纷落在青草上。
这挥玉带的人脚下轻快,口中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双桃眼炯炯有神,只是双颊还有几丝未消退的忧倦。
她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房内出来,关闭房门却在门前怔愣不去,跑到他身边挥手招呼:“钟大侠。”
钟抱寒缓缓看向她,慢慢地笑道:“原来是关姑娘。”
关其彬对着他左看右看,“钟大侠,我看你脸色惨白,嘴角还有未擦干的血迹,不会是与匪徒相斗时受了什么内伤吧?”
闻言钟抱寒微侧脸,屈指在嘴角一擦,继而展颜:“关姑娘放心,我本就身有沉疴,与昨日的匪徒无关。说来……池姑娘如何了?”
关其彬想说既然有病何不借一下程秋白的秋风找杜成素医治,听他最后问及池玉,此想法立刻被池玉醒转大好挤得踪影全无,她手中挥转着玉带,笑嘻嘻地皱眉,“她已经醒了。你看,刚醒就有力气使唤本姑娘,你说她好不好?”
钟抱寒笑道:“她让你去找秋白吗?”
关其彬点点头,“我和阿玉狩猎被截,那些逃跑的家丁怕被杀头,可能早就跑干净了。玉隐楼和行霈亭发现我们一夜未归,肯定慌张大乱,说不定会派人把八角山掀翻过来。阿玉让我找程阁主拜托他给家人报个平安。”
报不报自己的平安关大小姐倒是无所谓,毕竟她从小打野兔捉山鸡,在外面玩上三天三夜也不稀奇,可池玉不同。
池玉十岁时曾落水溺亡,后又奇迹生还,全家上下拿她当成夏日雪花、严冬鸣蝉,宝贝得不得了。她这一去,主要是让或许正在翻八宝山的池澜安心。
钟抱寒温柔地笑着,“池姑娘伤不及本,或许今日就能下山。”
关其彬道:“我也觉得。钟大侠何时下山?不如我们再顺一路,我和阿玉也正好报答钟大侠的救命之恩。”
“多谢盛意。”钟抱寒婉言推拒,“但我临时有急事,这便要拜别秋白下山离去,也拜别关姑娘,还请你转达池姑娘,饶我不别之罪。”
关其彬失望中隐有敬佩,深觉能见到江湖中有如此不挟恩图报出手仁义的侠士逸客实为大幸。
若池玉在此,闻钟抱寒将要舍恩而去,定会礼数周全赠以信物,嘱咐钟抱寒若有困难可凭信物寻玉隐楼。但关其彬向来不屑世故,只抱拳郑重道:“天涯何处不相逢,钟大侠一路平安。”
二人同行穿过□□,来到推盏阁前堂。
程秋白乌发抚背,长身如玉如兰,正用葫芦瓢舀了水浇花。
钟抱寒向他辞别,程秋白只是点了点头,可见钟抱寒与他十分熟悉。关其彬实在不能将钟大侠和心有芥蒂的程秋白联系一起,草草说完池玉的指示。
程秋白将葫芦扔进邻脚的水桶中,荡起的水花溅湿了关其彬的衣裙。关其彬恼恼看向他。
程秋白恍若未睹,仍言笑晏晏,“放心,我早已派人告知池澜,想必他已经领人在八角山下等候你们。”
关其彬淡淡道:“那我和阿玉现在就能离开?”
程秋白抬眼看向她,笑意更浓,“你们也可以待在这里,任池澜在八角山下等上几天几夜。”
她哪敢让池澜等上几天几夜!既然池玉的兄长已经来了,她和阿玉只能尽快下山。
但关其彬真想在这推盏阁多待几日,想到阿玉差点命丧刀下,池澜知晓后万一活活剥了她,幻想一下池澜的那张臭脸,关其彬既愧疚又害怕。比起凛目一瞪枯芳草千里的池澜,眼前的程秋白竟也显得不那么令人讨厌了。
虽极不情愿,但关其彬还是急告给池玉。池玉自然也是慑于兄长的严厉,不过两刻,二人便匆忙来程秋白处辞别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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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牵马至青峰山下。
遥遥一望,人影错杂。其中一人乘于白马上,一袭蓝衣,间绣白纹,仪态端方,重重树影掩映下也不敢直视其人。
池玉心下有些生怯,脚步不由得慢了几分。
那位雍雅不俗的人驱马前行几丈,越众而出,“脚底抹了什么?还不快过来!”
池玉与关其彬尽皆一颤,前方道路平坦宽畅,二人不敢再磨蹭,双双上马奔了过去。
颠簸的马背上,关其彬脸色铁青,“阿玉,要是我被你哥杀死了,你记得每年清明给我烧纸。”
池玉幽幽看她一眼,随着马儿奋蹄,白马蓝衣人的容貌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此人身线如燕,流畅顺滑,俊面秀容之上一对细长眉毫无婉约,轻轻蹙着却显凌厉森寒,直挺琼鼻之下双唇总是紧紧抿着。若他像程秋白端着的是如沐春风之姿,见他的人都要夸一句俊俏儿郎。可此人偏生一股不可冒犯的寒气,就算他身边人山人海,恐怕也不会有人敢瞧他一眼。
近至白马前几步,池玉勒住马,低头不语。
池澜锋利的目光将她打量一番,最终定在左肩上,“肩上的伤怎么来的?”
关其彬脸色白了一分,池玉吃吃地道:“打猎摔的。”要是她如实回答恐怕以后再也不能和关其彬相见,而且那十几个贪生而逃的行霈亭家丁会有性命之忧,传将出去也会对有损行霈亭名声。
池澜不语,锋利的目光移向关其彬。
关其彬缩着脖子不敢回答,身下的马儿好似也迫于池澜威压,颔首退至池玉身后。
“走!”池澜掉转马头,池玉和关其彬跟在他身后,后面一群持枪携棒之人迅速拢上前行。
行至日头偏西,行路众人中只闻环佩铁器叮当作响,池玉不敢发话,时不时偷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