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昏暗的灯光下,楚黎站在门口静静地看向门外的“人”。 他的眼神里没了刚才的不耐烦,但看着却远比来得刚才更令人心惊。 一种无形的压力瞬间填满了整个楼道,像是感受到那位至高存在的愤怒,以至于连楼道里原本设置在寂静中黯淡的声控灯都跟着有了近似于活人的恐惧,苦苦坚持着不敢熄灭,用任何细微的微妙动作触怒这位身处怒火中的神明。 而作为楚黎怒火倾泻的目标,身为当事人的这位外卖员先生,它对此的感受远比其他人还要来得更加深刻。 整洁的墙壁开始在他的视野中颤动。 表层的白漆一点一点褪去,并最终呈现出一种泛着水色的血红色,像是一层裹着黏液的血肉。 如果人类的皮肤是透明的,如果人类皮肤下的血肉真的直白裸露在空气中,或许看着就会像是此时楼道的墙壁一样,遍布着神经与血管,并随着脉动的旋流抽搐。 楼道声控灯的灯光此时就透过这曾凹凸不平的、恶心的肉壁照射下来,明明带着一种近似于阳光下光线穿透鼻翼后所呈现出来的温暖橘色,却反而让人在这过滤后的暖光中,在强烈的割裂感下忍不住生出一种想要呕吐的欲望。 这明明像是太阳的光,却远无法让人生出哪怕一点明媚的联想,反而容易使得当事人在未来看到太阳后轻易联想到如今的这一幕,于是那太阳看着也像是一颗被厚重肉块包裹的光球。 只是这一瞬间,就能轻易颠覆过去所有人生的习惯与认知。 可怜的外卖员站在这片让人毛骨悚然的暖光中,它脸上微笑就像是劣质的油漆画一样定格在这张发白的面容上,隐藏于表象后的真实世界自此因为其主人的愤怒,跟着一齐映入它骤缩的非人瞳孔中。 防盗门突兀长出无数开合的红色眼睛,冰冷的金属被人强行扭曲其原本特性、被强制赋予生命血肉的温度后变得尤为可怖。 它们都在瞪视着它,随着其主人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个冰冷死亡数字的冷淡心情中,跟着发出咒骂或是嬉笑。 有那么一瞬间,它希望头顶的光能熄灭,这起码能让它的视野避开这离奇的一幕。 但声控灯依旧持续恒定地亮着。 周围窸窣的低语声独独避开了眼前的这个人,并在周遭整个世界里都发出永不停歇的吵嚷声。 外卖员感觉自己的双手和双脚此时都已经被粘连在门板、地板上了。 肌肉颤动的频率逐渐和周遭血肉呼吸活动的频率齐平,就好像它也即将被同化成和这些东西一样的存在。 当然,或者说他们此时已经开始变得一样了。 外卖员看向自己的手,他的四肢开始变得愈发沉重,被迫从没多少重量的未知存在,变成一堆没有思想的烂肉。 “撕拉” “啪嗒” 伴随着两声接连的异响,前者是掌心皮肉被强行从门板上撕扯开来的响动 , 像是烧红的烙铁被强行扯开, 后者是膝盖磕碰有了一层可怖缓冲物的地面,无力的□□虚弱倒地并被强行凹成了这样一个双膝着地的屈辱姿势。 外卖员觉得自己正在被周遭蠕动的血肉强行拖拽,它正被强行拉到另一个不可踏足的真实世界,被拖入一个真实的地狱。 “对不起……对不起……”它开始慌乱地道歉,说话的音量在逐渐失去躯体的恐惧中,随着内心的惊恐越来越大,说到最后甚至有些尖锐。 但对面的楚黎似乎并不觉得这声音大到刺耳。 楚黎看着跪倒在地的外卖员,这无比诚恳、同时也无比尖锐的道歉声终于得以顺利传到祂耳中。 然而这似乎并没有多少用处。 就像是它的性命在祂眼中全然不值一提,它的所有举动也跟着变得全无所谓了起来。 人类如何会理会一片碍眼灰尘的想法,他们只会在觉得碍眼后想办法将其清除。 就像是现在的楚黎一样。 在难以言喻的极度的恐惧中,看着那张没有任何变化的面容,无数道视线依旧冷淡地投射在它身上……这一切陡然这个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的鬼怪生出无尽的绝望。 确实,它可能确实不是送外卖的,它现在就是那个送上门的外卖……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出言不逊,我不该冒犯您……”随着身体的畸变,它的声音越来越慌乱无措,乃至于最后都在混乱的思绪中,开始慌不择路地说出了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今天专程来找您,也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的!” “您是点了份外卖,等我提前找您把事情处理好,我之后很快就把外卖给您送上门!” “外卖”一词似乎触动了眼前的这个神明。 祂像是终于因为这个正常的、属于人间的词语,跟着回忆起了自己的游戏,并因为游戏被打断的不爽跟着皱了皱眉。 是啊,祂的游戏,他的游戏…… 本来好好打到一半,本来都已经快想好了之后要怎么在游戏里布置继续收编信徒,结果就因为这个倒霉催的外卖员,搞得他被迫中断让人心情愉悦的游戏时光。 如果真的是外卖到了那也就算了,结果就因为对方的这份恶趣味……真是该死啊…… 不过这会儿对方都这么直接跪在地上了,就冲这幅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