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至魁有求,还跟日本人有挂扯,萧艳婷面露难色。
陈至魁捏了捏萧艳婷的腮帮子,道:“小样儿,坑谁我也不会坑你哦,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姑娘究竟还是信不过我。”
萧艳婷抓起他的手来从自己脸上挪开:“去,你个千年的老狐狸精,哪个若是被你给算计上了,鲜有不着道儿的,说!啥事儿能值得你个堂堂局长大人亲自跑一趟。”
“就知道姑娘是个爽快人,哥我没白疼你一场。喔,是这么回事儿,姚市长有位日本友人,最近荣升为日本东亚洋行驻青岛的总代理,他一家刚从日本来,要在市里找个安全的住处,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
萧艳婷一听,心里就更不乐意了:这抬头不见低头见地,天长日久,邻里邻居之间难免会有磕碰摩擦,若是真惹出点事儿来,日本人能吃亏?最后还不都得自己担待着?自己夹在中间,少不了两头受气,搞不好,人财两失也不是不可能的,再说了,院子里若住进个日本人来,我还不得被那帮婆娘们的毒舌给嚼巴烂了?
她迟疑了一下:“这个,这个么,按说是没有问题,又是局长做的保,我信不过谁也不能信不过您啊。只是,近来城里回流的人多了起来,我这儿实在没有空余的房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陈至魁道:“这楼里不是你当家的么?楼是你的,愿租给谁租给谁,不愿租给谁就不租,还不全在你一句话?”
萧太太不喜他的霸道:“怕是不好吧?都是多年的老住户了,怎么张得开这口?人家也是拖儿带女的,难不成要把他们赶到大街上睡去?眼看着天就要凉了,这怎么成?再说了,人家从未短过我房租,为人不能这么绝情啊。要不,这么着你看行不?我跟隔壁积厚里的房东林太太说说去,兴许她那里有空余的住房呢。”
“不是那么回事儿”,陈至魁给她解释:“这位日本友人对咱们的国学颇有研究,无论是先秦诸子、儒道释的思想,还是中医药术、八卦易经,均造诣匪浅,他才来几天,便把咱这青岛港上的风水研究了个透。据他说,连接着前海湾的中山路,弯弯曲曲的,就像是一条出水的蛟龙盘踞在那里,此龙的龙尾便是栈桥,而龙头便是这胶州路,这两条路连起来看宛若蛟龙回首,占尽地利,虽说这两条路上的商家店铺买卖兴旺、财利滚滚,但最旺财的还是这龙口里的龙珠,占据了这龙珠之人定能富贵发达。”
萧太太乃何等聪颖之人,不等他说完便明白了:“你是说,我这永泰里便是那龙口之珠?”
“正是”,陈至魁点了点头:“据说这永泰里乃风水宝地所在,下吸地之灵气、上接天之星光,而且,名字取得也好,永泰啊,所有这些与日本友人的心思不谋而合,因此,他才想在贵处寻一安身之处。”
萧太太憋不住,“噗嗤”地一下笑出声来,轻轻摇着头,道:“我便不信,若是这么金贵的地场,那我怎么在这儿住了二十多年至今都没有发达起来呢?”
陈至魁也歪嘴笑了笑:“你这么一提,我倒偏偏信了他。”
“噢,为何?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你这兰花嘴里怎么吐出象牙来。”
陈至魁不恼,只当她是在打情骂俏:“我若说得准呢?老规矩,随便我安排。”
“得,只要你说得准,我便照你的意思,立刻给那日本人腾间房。”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陈至魁不紧不慢地:“别的咱不提,这永泰里在归到你名下之前,人杨家在咱这青岛港上是不是风光无限?那是因着这永泰里上连风水、下接地气,宝物啊。可后来怎么着呢?没出几年,他爷儿俩脚撵脚地走了,杨氏原先有六家铺子,如今却只剩下了两家,快破败光了。”
萧艳婷闻言不喜反怒:“你个丧良心的,干嘛专拣戳心窝子的话说?难不成艳婷就是个克夫、败家的丧门星吗?我千不好、万不好,这些年来,我个寡妇人家为他们杨家养大了后代,这份情从来没人念着也就罢了,怎么你也来埋汰我?若不是他们杨家绝情绝意,我们孤儿寡母的还至于沦落到如今这地步?他们杨家就算是破败光了祖业,那也是老天开眼哦,岂能赖我?!”
陈至魁见一句玩笑话惹得老相好如此伤心难过,便好言劝她:“姑娘莫怪,我刚才是信口开河。我若真信了他那派胡言,何不自己先来占了你这永泰里,嗯?”
见萧太太依然啜泣不停,他便拿起她的手来往他自己脸上拍打,嘴里还念念叨叨地:“打你,打你个丧良心的冤家,再让你欺负奴家……”
萧艳婷嗔道“讨厌,一边儿呆着去,欺负寡妇算什么本事。”
陈至魁见她有了笑模样,就趁机连劝带威胁:“哎我说,这事儿你可得当真办,回头我交不了差大家都得难看,反正,大不了我被撸了官儿,你,可就不好说了,日本人么,让他惦记上了只怕是…”
萧太太气得恨恨地捶他一把,道:“我可先说下了哦,我可不管他是洋人还是土著,来了我的地界儿就是我的房客,规矩不能坏,房租一个子儿都不能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