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吧,除却绣工在京城小有名气外,我还做得一手好媒——送得了神女赴巫山,招得了洛神会陈王……”
这一句可了不得。
月樨脸上登地白了,柳眉倒竖,一双凤眼怒意汹汹地瞪着妇人,冷笑道:“我母妃敬你是京城有名的绣娘,便是宫中御绣也比不上,这才把你好吃好喝供在府上教我女红刺绣,我也把你当师父来敬——南王府上下规矩森严有谁不知,即使是下人私送信物也不可饶恕,我堂堂二公主又怎会私赠信物惹人耻笑?再来,莫说是不可能的巫山留枕,就是当真要三书六证嫁与赵小侯爷,王府公主须延得名媒来牵红线,哪里轮得到你?”
妇人窘得脸上青白交加,忍了半天方笑道:“不过是玩笑话,不知会惹恼公主。民妇给公主赔不是了……”说着起身栽葱一般作了好几个揖,堆得满脸的媚笑。
月樨别过脸去:“一时气急,有失礼数,还望师父见谅。只是今日这么一闹实在尴尬,请师父明日再登门吧。”说着向门口道,“玉蕊,送师父回去将息。”
妇人虽嘴上道歉,心里自然是愤愤难捱,只道自己犟不过有权有势的南王府,何况如今吃穿用度俱在府上,不比从前在教坊训那一批绣娘,不得乱发脾气。见月樨一脸不快打发她走也只好赔笑跟着玉蕊出去了。心里只念着:“这样脾气的,果真得到宫里去让后宫娘娘们修剪一番才好!”
望着两人走出去,月樨站起身慢慢挪到窗边,漆木花棱的窗上糊着轻薄的丝绢。侧耳凝神,渐渐地柳眉攒到一起,叹了口气。
目光飘到桌上的魏紫画上,发出“啧”的一声:“竟然没叫她带走那腌臜……”
并蒂啊并蒂。
月樨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又侧耳靠向窗。
啊,是《广陵散》吗。
三日一次,她都会这样靠在窗边听琴。
然后若是能遇上那人,便像饴糖一样黏上去。
府上人大约都知道她对那人的心意吧。
这心意如此卑微,却是来自她这样自视甚高的一个人。
多讽刺。
玉蕊回来,掀开珠帘便看见月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
“公主可要我去告诉王妃?”
月樨回过神来,仿佛没有明白她说什么,睁大眼睛:“何事?”
玉蕊向窗外瞟了瞟:“静园里的事啊。”
“有什么好通报的,男女共处一室亦不过学艺而已,又不是私情。”月樨垂下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因为拈针压线微微有了凹痕,良久抬眼摇头道,“我小时候不甚懂事,学着母妃那般对若儿不善,想来她对我已然很疏离了——如今我又怎好继续扮恶人?”
玉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
“想想姨娘在的时候,待我还是很好的。那样美的一个人,可惜了。还有祯姐姐……若儿当真可怜。”
“的确,三公主是可怜,可除了王妃外,王爷少王们不都是宠她多一点吗?何况我看公子似乎也……”
月樨瞪了玉蕊一眼让她闭嘴。
玉蕊马上露出一副知错的模样,一声不吭。
两人僵了半晌,月樨忽然冷笑起来:“也好,那你便找个人去通报母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