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答不上来,只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柔声道:“是我对不起你娘亲,若我只是个闲散亲王,不必北上讨敌守国、不必参与朝中盘根错节之事,你决不会这么孤苦伶仃地长大。湍洛其实与你娘亲有些疏远血缘,是为着你娘亲才愿意千里迢迢来看顾你;而我时常想见湍洛,也只因为湍洛这些年从未老去,那双眼睛虽然万年冰霜不化,与她的温柔含羞截然不同,却又实在像她——我们都并不是为着你所以为的原因。”
霖若哭得厉害,只在南昕王怀里抽抽噎噎道:“我自然不信,便是待我回了静园问过师父也未必会信。”
南昕王闻言抱得更紧了,闷声道:“若儿,我还有事未告诉你——湍洛没了。”
霖若身子一凛,挣扎着抬头盯着他,表情茫然似是没听懂他方才所言:“没了?”
南昕王定定地看着霖若:“她先前应也同你说过,这次北上之行她必将殒命,不过所幸她昨夜已完成生平夙愿,去了也了无遗憾。”
霖若还是木讷地重复那问句:“没了?”
“我已往维心阁送了报丧信,想来她行前也已早作准备,如今你只要安心南下去蔚山接她衣钵便好。”南昕王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见这些话,只是兀自说着,“待她尾七一过,你便南下去吧。”
他看着她的目光有一瞬间又恍惚起来,回过神便心疼地伸手捧着她的脸,苦笑道:“待你也去了,我身边便再没有与你娘亲相似之人以慰相思了。”
霖若想起昨日湍洛离开前说的话,惊觉她其实从头到尾都在平淡地交代后事,大约猜到她闻听死讯时一定会难过,于是说了那一大段宽解的话。
原来如此。
她在那个谪仙一般飘落静园的夜里本就说过她要死了,即便有人追杀,若不是她自己不愿再活,又有谁能夺得了她的命?从前埋下的祸根而今去吞下苦果——她是在告诉霖若不要替她寻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于是霖若擦了擦泪,望向南昕王:“师父昨日对我说:‘人生在世,萍水相逢,相遇相知,终有一别。来去早晚,不过命数耳。’女儿深以为然,故而知师父夙愿得偿而去,心中虽感伤阴阳两隔,却亦不觉过分哀戚。娘亲生前既不再等父王归来,便是已经放下了,父王也放下罢。”
南昕王怔愣片刻,松开手,站起身踱到窗边,看了半晌回头,指着窗外道:“亭中木槿是她入府那年亲手所植,这样朝开暮落的花虽薄命,她却喜欢得紧。我那时在北地伏击,一个雨夜穿过一处载满木槿的院子,见到满地的落花,忽觉不祥,隔日便收到讣信,说她去了。”
霖若便也起身,挪着酸麻的腿走到他身边,却看到墙角边几丛胡乱倒伏的杜若,叹了口气道:“如今是杜若倒了。”
南昕王也看了过去,吟道:“‘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忽地抬头,仿若面前有芳魂一缕凝目驻足,便笑道,“你若能见到她,可务必要将我这十数年如何凄惨与她细细讲来。”
他顿住,默默良久,终究还是落下泪来。
“十数载斗转星移,想来她早已托生,如何会记得我……又为何要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