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说起了其他城市庆祝丰收祭时的传统。
——丰收对于整个艾伦大陆而言都具有重要的意义,对于赫波亚的子民而言,这自然是收获的时节,也是最叫人放松的时候。
薇拉趁机又让人去拿来了一些酒,被拉来一起吃烤肉的女仆们跟着他们喝了一点,渐渐又放松了许多,众人就像是围着篝火狂欢的旅人,火星飘过那一张张谈笑着歌唱着的面孔。
“金雀衔着枝条
顺着大罗尔河穿过平原
赫波亚的金麦肆意生长
高歌吧
引领王的子民回归故乡
高歌吧
黑暗从未令我们彷徨
高歌吧
让我们共享新生的希望”
隆洛仍旧没有喝酒的资格,所以抱着果汁坐在众人中间,此刻他安静地听着人们说话和歌唱,感受着热闹的氛围,抬起眼则看到了一片缀满星星的深邃夜空。
很热烈,又很渺小,但却能感觉到心脏的地方轻轻跳动的声音。
又是一种没体会过的、很奇怪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金发女孩喝了口麦酒,似乎仍在和其他人聊着丰收祭的话题:“……毕竟是黑棘五月前最后的狂欢了呢。”
“黑棘……五月?”隆洛抬眼。
“别担心,只要回家好好呆着就行,”安克兰说,“我以前小时候也曾害怕过,但现在大家也都习惯了。”
隆洛:“不,我不知道……”
“在歌颂之月之后,艾伦大陆会迎来漫长的‘黑夜’……持续五个月没有阳光的冬季。”
带了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扭过头,却看到薇拉仍然看着旁边的人,喝着杯子里的酒,不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可那声音确实是她的,在耳边慢悠悠的响起:“丰收的意义,在于一个可以安稳度过的黑棘五月……谁知道会在可怕的黑暗里遇到什么呢?”
可怕的黑暗。
隆洛仍然按照习惯在喝变容药剂,却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外表有些别的含义。
他不由得轻轻蹙起眉,低下头。
“雏鸟。”
忽然,薇拉的声音再次拉回他的注意力——她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这么叫他了。
隆洛一怔,此刻又有女孩的声音随着那火堆燃烧的噼啪声钻入耳中:“珀尔娅让你冥想的时候,你脑海出现了什么?”
珀尔娅让他去回忆自己印象最深刻的“元素”。
隆洛张了张嘴,抬起头,凝视她的双眼:“火……金色的火。”
女孩挥动手臂,大片的金色火焰像是她的一部分,优美而强大,炫目又灼眼。
……
……
这一顿烤肉开始得充满了乌龙,然而结束时人们都心满意足。
安克兰因为喝多了被人扶着回去,剩下的女仆们收拾好周围,让这一团糟的地方又焕然一新。
珀尔娅并不急着走,仍然坐在原来的位置。
——跟前是一堆仍带了一丝余温的火,火光描绘了余下几人的轮廓,星点的火星从中往外微微跳动,让寂静冷清的花园多了一丝温暖,也让她稍微有些出神。
片刻后,她忽然听到一声沙沙的响声,扭过头发现是隆洛枕在薇拉的腿上睡着了。
“……他以前困了就会直接睡,能睡很长时间,可这段时间也没听说他因为睡着而耽误上课,很辛苦。”
珀尔娅看着少年半侧向外的脸,低声道,“我想,是因为你走的时候说如果他表现好就会回来吧?”
薇拉的神色不变,很随意地从旁边拿起没喝完地酒,抿了一口道:“是吗?”
珀尔娅又说:“这个孩子很喜欢你。”
“但我很讨厌他。”金发的女孩却说。
看着对面的女人微微愣住,薇拉勾起唇角,那是个在珀尔娅看来已经十分熟悉的笑容:“……珀尔娅不讨厌他吗?你应该看到了吧,他的法术天赋。”
……珀尔娅确实已经很熟悉薇拉这个笑容了,可它每次出现都会叫她产生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像是被人窥探着灵魂,无从躲避。
在这样的注视下,刚才的聚会里产生的那些满足感一点点褪去,珀尔娅微微坐直,沉默下来。
“并不是每个法师都赞成繁茵的理论,因为繁茵是纯粹的‘天赋论者’,她认为所有人沟通元素的能力都是天生注定的,这意味着法师究其一生去探寻世界,不管多么努力、多么热情,都没有意义……”
薇拉这时才垂下头看着已经陷入沉睡的少年,指尖落在他脆弱的脖颈处,意味不明:“想要成为法师的人可能直到死也感受不到所谓元素的流动,而有些人最初便与世界站在同一面——这是多么不公。”
珀尔娅一点点听清薇拉所说的话,可又因为她的话变得迷糊,只因为她似乎是被薇拉提醒才意识到,“天赋”对于法师而言几乎意味着一切。
在漫长的沉默后,她缓缓开口:“承认自己的‘弱小’,是作为一位法师必须经历的一条路……我们只是在借用它的力量,而不能自私地以为这一切全都属于自己,否则便会因为贪婪而自我毁灭。”
薇拉“哦”了一声:“原来丽塔顿一直教导着学生要安于作为弱者的现状吗?”
珀尔娅:“……这是繁茵的原话,写在语录里的。”
薇拉:“哈哈,是这样吗,可也差不多吧……”
你真的不曾为这样的“不公”感到不满吗?
你真的不为自己而感到可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