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寒章收回看向慕容玄因捶把手而生出红痕手掌的视线,缓步走到宋之谦身边,捡起那本账本,随后冷声道:“宋大人,这账本是空白的,却盖着你户部的章,又是臣从知府手中获得,所以宋大人能不能告诉臣和陛下以及这朝堂之上的众臣,这空白的账本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宋之谦闭了闭眼,像是已经认了命:“臣……臣专门用这样的账本做假账,用来……用来贪污朝廷银两。”
“好啊,好啊,真是好啊,让朕猜猜,每年各州、府、县的官员来就来找宋大人您对账,这些个账本啊,不过是宋大人以备不时之需的,近日那个州、这个府的银两似乎不太对,宋大人您就添几笔,加几个数字是吗?这么多年来,朕倒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以假乱真的事情!”
“哼!”裴寒章再锤龙椅,“宋大人你好大的狗胆,欺君罔上,我看你根本就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宋之谦浑身一颤:“臣......臣!”
慕容玄眯了眯眼:“宋大人应当是知道这事该当何罪吧,朕罚你墨刑,你可有意见?”
宋之谦狠狠地看向裴寒章,随后双手握紧成拳,慢慢的将头垂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臣……没有意见。”
慕容玄沉吟片刻:“传朕旨意,宋之谦革去户部尚书一职,府上所有银两收归国库。”
待宋之谦被她的宫卫带走,慕容玄有些哀痛,捶胸同群臣道:“朕不过是想名流千苦,还是不想失去一位朝廷重臣的,众爱卿可莫要像宋大人这般,让朕痛心啊。”
她这模样看似纨绔,却又带了一丝警告的意味在里边的,意思是不希望在看到像宋之谦这样的贪官出现在朝廷之上,敲打这些官员莫要像宋之谦一样,贪朝廷的银两。
“陛下,臣也为陛下痛心,只不过国库现在应当有了余钱,陛下不是想赈灾么?便拿宋大人的积蓄去赈灾,用这些个银两,稍稍为宋大人赎罪,倒也算是一件积善行德的大善事。”赵玉祥见机又跑出来跪下,连忙朝慕容玄说道。
慕容玄望向本来准备说这样台词的裴寒章一脸的僵硬,忽然觉得眼下真是喜上加喜,实在快乐。
然而正当她准备同意的时候,摄政王忽然出声道:“陛下不可。”
慕容玄手指微颤,暗道她的叔父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为何不可?”她问道。
“南方洪灾固然严重,但北方的旱灾也不容小觑。北方的旱灾就在天子脚下,是为朝廷交税的大头,对于朝廷更有利,而南方都是些蛮荒之地,百姓也都是些蛮人,不仅土匪日渐猖獗,吃人偷抢之事屡屡发生,交上来的税一天比一天少,所以臣以为,陛下不该急于南方洪灾,应该着手与北方的旱灾与蝗灾,将从宋大人那收回的银两,先救北方的近火。”
说实话,摄政王慕容安阻拦她的理由非常的合理,根本找不到一点反驳的点。
“还请陛下三思!北方的旱灾与蝗灾已经极其严重了,今日已经有不少难民涌入京城乞讨了,若是某日难民大量涌入,臣以为……臣以为天下就要大乱了!”
“是啊,陛下,南方较远,就算造反还有摄政王坐镇,根本无足畏惧,可北方之人若是在这天子脚下造反,揭竿而起,该怎么防?”
说着,整个朝堂跪倒了一大半,皆是与摄政王交好的官员,剩余的都是裴寒章的党羽和一些从前跟随她父皇的老臣,他们分散站着,在这朝堂竟显得有些稀疏。
见状,慕容玄龙袍下的手攥紧成拳,青筋从手间凸起,却是无可奈何的慢慢松开,五指垂落,只能颓然放在膝间。
明明……明明……
但是摄政王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北方闹旱灾、蝗灾,也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身为君王,南方的百姓,她得救,北方的百姓,她也得救。
可现在,偏偏她只能选一个来救。
裴寒章静静地看向龙椅上的君王,只见他眉头紧锁,已步入进退两难之地。
“朕问你们,夏税收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够收上来?”慕容玄缓缓问道。
“回禀陛下,若是急的话,今年八月月末能收上来。”户部侍郎解释道。
八月月末。
现如今才是八月初,若要等到八月月末,怕是……为时已晚。
“既然如此……那便先给北方受灾之地拨款,南方洪灾一事,有机会再说吧。”慕容玄强忍着怒火,压低声音道。
以为这就结束了?真当他慕容安是好欺负的?
摄政王冷笑,又是上前一步:“臣还有一事要报,状告陛下的恩师太傅柳安德仗着是陛下的老师,收取官员贿赂,贪赃枉法,霍乱朝纲!”
慕容玄眉头一皱,心不由自主的沉下:“胡说,朕的恩师不是这样的人!”
老师的为人她当然知道。
两袖清风,明鉴是非,为天下读书之人所敬仰,被天下百姓所爱戴,根本就做不出收取官员贿赂之事!
她的叔父此刻无非是记恨她方才针对了他的人,正要以牙还牙,怕只怕,她的老师被她这叔父陷害,百口莫辩。
更何况老师柳安德已经年近八十,早已老眼昏花,未娶妻,已是孤苦伶仃过了八年,她不能……不能让清高的老师被这样莫须有的污名弄脏了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