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陈呈书马车上的车夫赶忙跳下,一个劲的往回跑,看样子是要去喊人过来了。
“啧,你看这糟老头子,居然空口无凭污蔑我大楚的王爷,我估计着啊,老天就是知道他一肚子坏水,这才让他儿子被人活生生打死!”
“切,就是啊,这叫花子也真是,偏偏将这样的污名扣在摄政王头上!咱摄政王可是千古功臣,若不是有他劝着咱那陛下,咱大楚估计早就亡了!”
“谁说不是呢,咱陛下近些年来加重赋税,大兴土木,弄得民不聊生,若是没有摄政王多次劝谏,让陛下考虑考虑咱底层的老百姓,咱大伙估计和那些难民一样哦,呼呼喝着西北风呢!你以为闹着玩儿呢?”
说这些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大声嚷嚷的,只觉得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老头罪该万死。
更有甚者大喊道:“陈大人,赶紧将这乱说话的糟老头子狠狠的严惩!若是以后摄政王因为这种人对我们百姓有了意见,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朱安彷徨的看向周围冲着他吐口水的百姓,连忙摆着手辩解着,见他们骂得更难听了,他急出了汗,随后又跪在了地上,一位一位的跪着,卑微到了骨子里。
“不……不……我……我没有诬陷摄政王,是我的朋友告诉我的,他是一名从九品的小官,知道点内情,我只是想替我儿子伸冤,没有坏念头!”
“嗯?朱先生是您吗?”
慕容玄朝右边望去,发现说这话的是一位身穿布衣的少年。
朱安无措的抬起头,也认出了自己从前的学生:“怀宋?”
“怀宋,你认得这人?”有人问道。
少年点了点头:“朱先生是黄山县知名的教书先生,极有风骨,便是见了达官贵人,顶多是下跪,背却是挺直的,而且先生脾气还很倔,最讨厌求人,之前教我时还同我们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要少求人,若是跪了……那便会被人瞧不起的……”
说到后头,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
“哎哟喂,话倒说得好听,可是他现在不是跪了吗?”有人捧腹大笑,“一个破教书的。”
怀宋辩驳道:“不是的,先生本可以不跪的,京城有几位官都是先生教出来的,先生完全可以去寻他们……”
此刻,顺天府的人来了,他们动作极快,未等朱安反应,便用粗绳将他的双手捆在背后,将他猛地往地上一推。
朱安红了眼,想起前几日还同他谈论经儒,第二日就惨死在路边,被人打断了全身骨头的儿子,不由得破口大骂:“我懂了!你这个府尹、黄山县的知县,和那个摄政王全都是一伙的!”
陈呈书捋了捋胡须,皱了皱眉头:“刁民朱安,本官可以不计较你的诬蔑,只不过,有什么话,你还是等到了衙门再说吧。”
“你这个狗官,你不得好死!”朱安拼命的喊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眼见着朱安将要被那些差使带走,徐风眠却是已经忍不住了,打算直接出面。
就在这时,慕容玄忽然按住他的肩膀,在他耳旁低声道:“等等。”
徐风眠皱眉:“这怎么可能还等等?再等人就要被他们带走了!呵,官府办差的这些人臣可太懂了,无罪给你打得认罪,这世间的黑白他们还颠倒的少吗?”
慕容玄漂亮的双眼看向他,随后摇了摇头,将一枚玉佩递给了他:“将这个拿给陈呈书看,让他知道是朕的旨意,而不是你的。徐风眠,你可曾想过,你以镇远少将军的身份阻拦他,他就会以顺天府之事闲杂人等不可干涉将你拒绝,到时候你才是真的干预不进去了。”
初听她这话时,徐风眠剑眉皱得紧,可听到后言,他不由得一笑,接过玉佩道:“还是阿玄深谋远虑。”
等徐风眠走了,慕容玄冷不丁的看向身后之人,压低声音道:“裴爱卿,你可看出来了?”
“朕的叔父似乎惹出了不小的麻烦。”
其实慕容玄同他说这话的意图很简单,不过是想让裴寒章意识到她的叔父现在露了破绽。
以裴寒章现在这个态度,鼓动他寻机会除掉她的叔父怕是为时过早,所以她只能先以一己之言,在他的心底种下一颗种子,让他的欲念渐渐滋生,从而为以后两人党派相争做铺垫。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裴寒章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随后哑声道:“陛下声音太小,臣没听见。”
慕容玄眉头一皱,又靠近了他几分,将这话又重复了一遍。
裴寒章微微垂眼,幽深的眸子与他对视着,淡漠道:“陛下莫不是因为今日没吃饭,所以说话压根让人听不清?”
慕容玄面色一冷,这裴寒章,简直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慕容玄踮起脚,身子有些不稳。她又是咳嗽了几声,稳住自己的身形,可是随即又发现,自己踮起脚,居然还是到不了他的耳旁,差了些距离。
慕容玄现在就恨,恨自己没能长得高些,换他来仰视自己,而不是自己还要费劲仰视他。
可眼下。
她攥紧拳头,又是咳嗽几声。
算了,自己方才声音已经够大了,定是他在故意为难自己,不说也罢。
想到这,慕容玄垂眼,双腿已有后撤之意。
谁知下一秒,他轻笑一声,忽然低头:“陛下说吧。”
慕容玄顿住,随后凑到他的耳边,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
说罢,她偷偷注视着他的神态,想从中看出些他的反应。
只是很可惜,裴寒章听了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双眼晦暗莫深,看不出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