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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1 / 2)

“你还想向我借书?”田沐风大概想幽默一下,显然失败了,他说出来的话不像一句玩笑话,倒像一句威胁,凶狠无比。林小鹿想告诉他,她家里有一面墙的书,约4米长,2米高,好看的小说从地面一直码到了天花板那个高度。可她觉得这像是对一个并不熟悉的人说了一个冷笑话。于是,她喝了一口茶来稍作掩饰。茶是凉的。她联想到人走茶凉这个词,有了些许悲伤。她内心还是好奇田沐风一家为何从村里消失得那么彻底。村里几十户人家,没有任何一户像他家那样。这是一个谜。倘若他自己不解开这个谜的话。

第一个菜上来后,他开始讲他的故事。讲得断断续续。她没有表现得乐于倾听的样子,他也没有表现出很大的诉说欲望。像是被人无意间触动幸运转盘一样,他随意地触动按钮,旋转一圈或者几圈,转到哪算哪。吃瓜群众多半随便看看,冷眼看他最终是摇到了谢谢惠顾,还是幸运奖,还是等级奖,置身事外,无关紧要。

离开村庄后,他一路向南。不知道是刻意的还是无意的,他没有讲离开村庄的原因。她相信他听说过村里关于他家的流言。他混迹于珠江三角洲,做过很多工作,建筑工地的小工,电子厂的装配工,五金模具厂的学徒,家具厂的木工。他爱过很多女人。有的女人爱唱歌,有的女人爱跳舞,有的女人爱染头发,有的女人爱穿超短裙。她们当中有四川的、湖南的、江西的、甘肃的,广西的,湖北的。她们有些年龄比他大得多,有些比他小很多。有时候,他觉得男人和女人没法真正谈恋爱,男人与女人思维方式完全不同,在意的点也无法相同,谈不到一块去,怎么谈呢?可是,一男一女,因为生理需要,两个人抱在一起,人们就认定他们相爱了。他一开始很不理解这种说法,也无法认可。后来就释怀了。无所谓吧,这并不影响什么。他爱不爱躺在他身边的女人,完全不重要,没有人逼他承诺什么,没人要他证明什么。他不需要证明什么是爱,什么是不爱。像他这样的人,一没钱二没权三没高学历四没房没车长得还不帅,若想跟人讨论什么是真正的爱,会显得很奇怪。一走进社会,他就像脱了一层皮的蛇,他不再是校园那个想方设想以折磨小女生为乐的少年了,他换了一身皮,尽可能让自己不那么与旁人格格不入,不再显得那么奇怪了。他要做个没有奇怪思想的正常人。

他的工作换得勤,像他身边走走停停的女人一样。他一直过得很贫穷,他甘于这样的清贫。贫穷的人在世俗生活中能理解人心,更能接近残酷的真相。他说到这里问了她一句:“你一直觉得我是个残酷的人对吧?”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她看了他一眼。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的碗里,没吃,只是放着。他像是在对过去做一番梳理,尽量挑些重要的事,他愿意说的事来对她说。

清贫还有一种显而易见的好处,能遇到一两个真心相待的朋友或者情人。他们怜悯你,无私地照顾你,不计后果地帮助你。15年前,深圳,特别是宝安区这边的快递行业还不像现在这样如火如荼,几个朋友拉他入伙,一起承包福永一个片区的快递派送业务。他们想得很简单,与那些常常跑空车进工业区的司机搞好关系,送一次货给他们给多少钱。不仅是工业区,还有某个高档小区。那年月的高档小车多半是有专职司机的,女司机也是少之又少。私家车不多,也没人搞营运。也没有滴滴软件,线上这一套系统大家都不懂。他们几个人都来自五湖四海,有一帮来自东南西北的朋友,散落在珠江三角洲,说夸张一点,能一呼百应。就这些关系,足够解决收货与派件的两大主要工作了。难的是收款的问题。收件要押金,货送出去,送到手再给快递费,一两次可以,时间久了,人家不干了。更扯的是后面,有一两个不那么地道的酒肉朋友,介绍过来的业务,接过来,发出去,货在半路丢了,双方都不认账。究竟怎么丢的也说不清了。两头讨骂,两头赔钱。这样的事开了个头就没完没了似的。大家见有空子可钻,人性的贪念没完没了。他们欠了一屁股债。好在有个真心相待的朋友扶了他一把,借了他几万块钱,又帮他厘清了快递线路和合同约定等问题。还有他的情人。她晚上在发廊上班,白天来店里帮忙,替客人手动填单,收钱,发货,与上线沟通,下线联系,没有她不会的活。

他的快递公司就这样做起来了,从一个员工到两个三个,五个八个。林小鹿想不到田沐风竞然也是做快递行业的,她想到了大鹏。大鹏从没和她讲过他的过去,她也从来没问。她该问问他的。

“以前的快递员工资很低的,你应该有想过放弃吧?”这是她想问大鹏的问题,这会不知怎么就拿出来问了田沐风。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他只说了一个送快递时的小插曲。前几年,春节,公司的快递员放假了,人手不够,他去一个高档小区送快递。随着快递行业的火速发展,深圳宝安的城中村近两年都用上了快递柜,高档小区通常是一整排一整排的快递柜。每天有派不完的件。快递柜的实行给快递员派件省了不少力。大件有大的柜子,小件有小的柜子。不管是寄件还是收件,往快递柜里一丢,扫个二维码就能完成无接触派送和收件了,要有多方便就有多方便。这既是节约派件员的时间,同时也节约了收件人的等待时间,两全齐美,双赢。刚实行快递柜开头那两年有好些人不理解,老觉得你出了快递费就有义务给派送到家门口,就得见面签收,确保快件不遗失,不损坏。没经过收件人同意就放进快递柜是会被投诉的,这也没什么。那天,他刚将件投进快递柜,小区的业主就过来取件,也不招呼一声,直接就要他停下来。就这屁大一点事,两个人掐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后面又指鼻子又指脸,那男人甚至愤怒地嚷了一句:“你一个送快递的!”言语里的轻蔑直接刺中了他的心脏。他推了男人一把,被赶过来的保安拉开了。他不明白,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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