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璋披头散发,龙袍上的绣纹也被扯破,不复原来的光鲜,想来是黑沼做的好事。可他能这么快出现在这,黑沼的情况就不好说了。逄烟扶着弗罹的那只手暗暗聚力,嘴上商量道:“陛下,我们绝对无意来打扰你的生活。”
魏璋摇头:“朕不能相信你。”
逄烟问道:“那你想怎样?”
魏璋道:“朕刚刚改了主意,决定亲手杀你。”
逄烟心跳无法控制地加快,却还一脸镇定地与他周旋:“魏璋,你知道这样会有什么后果吗?”
魏璋开怀一笑:“朕一定会很怀念这一天的,等下一个像公主一样用桃花一驻的人出现,说不定会起作用。”
逄烟还真给他留了一把天女散花。
她惹祸经验丰富,逃跑的法子也攒了一打,其中就有一招,是在对手还没察觉的时候用沾染自己气息的东西代替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真假交替,替身能替主人说三句话,三句话过后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而这个时候,主人早就跑远了。一看到魏璋杀过来,她就知道今日不能善了,扯下头上簪的小白花做了这个替身。
魏璋自然也识得这道法术,他看逄烟不见了,就把几朵簪花打成了片来泄愤,一甩袖子转身去追。
谁知在他走后,花瓣飞舞的地方重新凝聚出两个轮廓,逄烟根本没有离开这里。她露出个笑来,对弗罹道:“我们换条路走。”
弗罹魔君还没点头,就被一掌送了出去。
逄烟心下一慌,看到魏璋竟然去而复返。他叹息着“险些又被你骗了”,然后掐住了逄烟的脖子。
“没想到有一天,公主也会如池中鱼、笼中鸟,在朕的掌心挣扎。”魏璋快慰地说着,稍微松了松五指,在逄烟要掉下去的时候又重新抓紧,手掌的位置从她的脖子移到了她的脸颊。他捏着逄烟的脸看了看,道:“焕鎏不爱笑,朕将笑赐给了她。公主爱笑,每每笑时,满腹算计。”
逄烟瞪着他,没有拼命挣扎,而是在腹中罗列了一遍可行的脱身之法。
魏璋提议道:“不如,朕也赐一个给你?我看看,缝到什么位置……”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钳制逄烟的力量瞬间撤去,她和那只掐着她的手一起摔倒在地。鲜血滴在她的裙摆上,像开了点点梅花。那只手连着小臂被整段砍下,失去控制,手指竟还未能反应似的动了两下指节。
事情发生得太快,魏璋甚至没感觉到痛,就有苍白的掌心贴到他的后颈,直接拧下了他的头颅。
血飙出来,宛如下了一场血雨。
魏璋不敢相信有人可以这样轻易地靠近他,而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的眼睛还能看,可怎么也看不到身后,惊惧像一道裂痕,覆盖了他的笑脸。
他的身体轰然倒地,如同一场精心安排的假象。
一定是用来骗他的,魔族公主又想出了什么新招数。
可他没能再有下一个念头,他的眼珠停住,最后一眼望见的,就是自己的尸体。
弗罹魔君慢慢松手,任由那颗无法瞑目的脑袋砸下去,滚到看不见的地方。接着,他的视线移到逄烟的脸上,满身戾气还未化消。
逄烟头皮一麻,甚至觉得他下一个要杀的就是她。
他抿紧嘴唇,抬起手来,逄烟难以克制地颤了一下,担心下一刻就要身首分离,却不知怎的忘了闪躲。而他的手只是搭在她的脸上,动作极轻地抚摸几下,好像要帮她擦掉什么东西。
像对待不慎染尘的珍宝。
眼中狠戾倏然散去,好似乌云尽褪,捧出一弯皎皎的月。
逄烟见他一直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心里直打鼓,试着叫他:“魔君……?”
弗罹听到了她的声音,给的反应是眨了一下眼,眼皮一合,整个人倒了下去。
逄烟大惊失色,赶紧去捞他,见他眉头紧皱,而且浑身滚烫,想是他刚才逞强,新伤加旧伤一起发作了。
逄烟扶起他,让他的一条胳膊绕过自己颈后借力,决定先去找悔佛他们汇合。可转念一想,他伤成这样,给其他人看到,说不定会趁他虚弱把他剁了。
正在犹豫,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忽然用力,差点把她的肩骨捏碎。逄烟痛得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刚要反击,那股力道又收了回去。弗罹魔君没有清醒,顷刻间汗流浃背,体温从刚才的烫一下子变成了现在的冰。他似乎承受了旁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双唇颤动,无意识地说着什么。
逄烟因为扛着他,离他的脑袋很近,恰好能够听清,是一声气音喊的“殿下”。
他的颤抖比上一次更加剧烈,也更为隐忍,好像每一寸血肉都经历着削皮刮骨般的煎熬,痛得青筋暴起。逄烟和他挨着,似乎也能从他强忍的颤栗中感觉到一种根本无法承受的痛。
尽管她不知道弗罹做了什么,从这段时间来看,他这种时不时会发作的伤肯定和救她有关,而且每次复发,都是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
逄烟像捡了个烫手山芋,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刚刚还扬言要杀她的魏璋突然就死了,而在另一边的战斗还没结束,等着她去收尾。一个一个的计划每天盘桓在她脑海,早就熟烂于心,她从来没有在这些计划中分出哪怕一丁点闲暇给其他的人或事。可现在的她被绊住了,没法抽身。
缓了一下,弗罹魔君艰难地撑开了视线,眼睛里有短暂的茫然。他认出了她,随即紧紧地抱住她,把她嵌进了自己的怀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安。须臾,他察觉到自己用的力太过了,又松懈了大半,只有脸还埋在她的肩上。
逄烟心里有一种很奇特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