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自以为是地去写肤浅浮躁的草书。但你的字,”宋轻歌斟酌,“很沉稳,却不刻板拘束。很随性,但看不出自大。我很喜欢。”
杨程书终于抬起头,第一次直视她。
她和自己一样,长了一张略显冷淡的脸庞,瘦削的下颌骨搭配利落的短直发。她刚刚与人寒暄时的笑容十分刻意,深黑色的瞳孔里像飘着一层迷蒙的雾。
但此时此刻,她眼中的真诚十分锐利。
二人无声对峙。
他定定看着她,良久,慢吞吞吐出一句“谢谢”。
她回应一个看似明媚的微笑,轻巧转回身去。
短发发尾甩出一道弯弯的弧线。
两个人一前一后,井水不犯河水。
像春日里的一道微风,班主任苏文秀走进了教室。她年近四十,盘着头,穿着一袭淡绿色的裙衫。她刚走进门,就把男主叫去搬教材。
金宝珠数了数,“九个,才九个,”金宝珠捧着脸叹气,“唉,我单以为文科班男生少,没想到这么少。”
发完教材后,苏文秀开始自我介绍,又干净利落地宣布了三件事:
一是班委报名。自愿原则,两个星期轮值之后集体投票。
二是座位问题。每两周前后滚动一次,每月轮换一次,有意向换座位的同学主动联系班主任,没有说明的就自动按照原来的座位。
三是末位淘汰制。每次月考的最后一名和普奥班的第一名交换班级。
最后一个消息像定时炸弹一样丢进教室,整个教室立即鸦雀无声。
她看了看时钟,把第一节课的最后十分钟留给大家,离开了教室。
像春风消弭于夏日的热气,教室里又恢复了沸反盈天。新学期新同学的新鲜感与对未来的恐慌在教室四窜。
只有金宝珠还沉浸在与偶像成为前后桌的快乐中。
“天神!你会报名当课代表吗?”
金宝珠自动删除维持了七秒的记忆,又把爪子盘踞在林天璨的地盘上。
林天璨把正在看的书立起来,挡在二人中间。
“你再这么叫我,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对不起,对不起。再说我是狗。”金宝珠拍拍自己的嘴,“那你会报名当课代表吗?”
“那当然啊,我要报名当历史课代表!”
金宝珠这才注意到,林天璨正在看一本叫做《东晋门阀政治》的书。
“怪不得你要学文科啊。天——天哪,你太牛了。”
宋轻歌也不由好奇,“你来学文科,年级主任不会反对吗?”
树徳一直重理轻文,而林天璨可是一中竞争本省理科状元的绝杀。
“反对也没用,我爸同意就行。”
“真好。”宋轻歌感叹。
他悠闲地靠着椅子,一手朝前推桌子,整个人连带椅子借着反作用力朝后晃。他像荡秋千一样摇摇晃晃,一不留神没坐稳,“啪”一下按在杨程书的肩膀上稳住自己。杨程书视若无睹。
传闻中的学神像个有多动症的小学生,但少年人的自信早已洋溢在他看过的书里,灿烂蓬勃地感染每一个人。
“我会给你投票的。”宋轻歌发自心底地微笑。
金宝珠立马跟上:“我也会,我也会!”
“那我先谢谢二位了。”林天璨抱拳,“我也要礼尚往来!欸,正好,咱们四个可以沆瀣一气!我同桌想报英语课代表,咱们四个互相投吧,哈哈。”
林天璨一激动就拍杨程书的肩膀,然而他好似习以为常,连头都不抬。林天璨也对他的冷淡习以为常,随即热情地看着宋轻歌,“你报什么?”
“啊?”
宋轻歌仿佛走神时被老师点到一样慌张,一愣神,便见金宝珠和林天璨的狗狗眼都一齐看过来。
“我......我就不报名了。”
“为什么不报名啊?你语数外那么好!”
金宝珠一下就急了,她天真的发问让宋轻歌在两个真正的学霸面前自惭形秽。
“或者,文艺委员也可以呀!你们知道吗?高一新生晚会上表演大提琴的就是她。”她开心地炫耀起自家的孩子。
“噢,是你啊!我记得!那文艺委员铁定是你了啊。”
林天璨又激动地拍了下杨程书。杨程书终于将他的爪子从肩膀上拿开,抬起头,正好看到宋轻歌那半笑不笑的僵硬脸庞。
“我,我那都是班门弄斧。我真的不报名,但我会给你们投票的。”
宋轻歌比出一个握拳加油的手势,力图热情洋溢,实际上十分做作。
然而刚刚一直懒得抬头的杨程书现在却好死不死一直盯着她,让她嘴角的笑容僵滞在半空中,成为一个假笑。
日光照耀着他浅褐色的眼睛,她在这样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这个人有什么毛病吗?不该看的时候一直看?
过道恰好有人通过。
宋轻歌借机站起来,椅子向后滑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个,下课了。”
她似乎刚听到打铃声一般,急欲冲出座位,但其实下课铃已经响过了。
“我去洗下杯子,你要去吗?”
“啊?你不是才刚给我嘛?”金宝珠一脸莫名,拿起还剩半杯牛奶的杯子。
“哦,那我自己去了。”
宋轻歌四肢僵硬,拿着杯子匆匆离开。
一切都是那么拙劣。
林天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金宝珠,你报名吗?我给你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