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图大脑的某一区域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但更大的其他区域迅速分泌出能够激励人心的物质掩盖去这一丝异常,让他全身心投入到第二次实验中去。
上一次实验的失败,完全要归咎于茵芜的细胞太强悍了,一遇到丧尸病毒就立即杀死了对方。
所以改进的方向也很明显,他要对茵芜的细胞进行灭活,平衡一下双方的强度……
云图两眼放光,身上已经出了细细的一层薄汗,但前所未有地兴奋着。
曾经的科学家们如果要进行灭活的话,得根据对象的不同细细选择方式,常见的有高温与低温、化学试剂等等;然而现在,只需要一束□□的灭活射线就能对全部对象实现这项操作。
茵芜不是一般人,云图简单进行了一下评估就将将射线强度调整至某个惊人的层次,然后戴上护目镜。
宽大的镜片映射出实验台上的景象,一束细细的光线移动照射着下方的培养皿,云图在旁边观察着液体状态,等到机器自动停止后拿起培养皿。
找到能使茵芜细胞灭活至与丧尸病毒相对应的射线强度,这本身就是一项实验。
他取了一些来之不易的液体,按照上一次的操作流程再一次与丧尸病毒相融,然后坐在光脑后面盯住屏幕上的数字流动。
终于,丧尸病毒那一行的数据不再是零了。
云图内心升起一朵小小的烟花,迅速记录下某些最为重要的数字,在脑内规划着接下来的步骤。
大概还要再重复不少次这样的操作,取得一个相对客观的平均值用于建立模型。得先还原,然后再到模拟,至于这个模拟……
这整个过程,云图都心无旁骛地埋头工作着。
众多杰出的科学家都有着超出寻常的专注力,一旦开始实验,他们会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姓甚名谁,更不用提过去的生活是不是给他造成了什么小苦恼,所以工作也会成为他们的解压方式。
云图一直从下午忙活到天黑,才完成数据记录和清理实验台的工作。这之后他终于从绮丽的科学世界回到糟糕的现实,松下一口气。
他才想起茵芜,先前那一丝的不对劲再次从脑海里冒出来。
如果仔细回想的话,她刚才的脸色和表情好像都不是很好?茵芜可不是会轻易疲惫的人啊,无休止地打了几个小时丧尸都不带喘气的人,刚刚是说了“有点累”所以要回去休息对吧?
云图脑内瞬间形成两种假设:第一种,茵芜并不是真的累,她只是想回去休息,这表示她可能遇到了什么困难;第二章,茵芜真的累了,她经历了比打丧尸几小时还要更累的劳动,那这件事一定很不妙。
……都是负面的。
低头看了一眼光脑上显示的时间,今天的工作时间已经结束了,往外面看的话这一层的实验室已经不剩几个人,他得赶紧回去找茵芜看看……
云图突然被定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僵硬难以动弹。
主观上很难行动,但客观上却是浑身颤抖着,从睫羽到牙关都在轻轻颤栗、瞳孔涣散。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缓缓地转过身去,面对他实验台正前方那面透明的墙壁。
刚刚查看外面情况的时候,他顺便也看见了那上面的东西,而且已经在脑海里完成阅读了。
那些灰色的字迹,恐怕这会儿已经印在他的海马体里。
云图微微仰着头,呆滞地望着上方那行字:
“礼树已经死了,云图什么时候死?”
云图什么时候死……
什么时候死……
职业惯性甚至还帮助云图在潜意识里分析了一下,这种灰色的字迹恐怕是拿丧尸病毒写的,而写字的人还很贴心地考虑到方便云图阅读,特意拿左手反着写下这行字,就为了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意识到这些后,云图从巨大的恐慌里冒出来两个想法,第一个是“有必要吗”,第二个是“为什么”。
而且,这行字要是出现在零号基地内任何一个地方都算了,眼不见心不烦,云图也不会出去转悠。
可是它被写在自己的实验室墙上,安雨还特地嘱咐了机密研究所内的研究员们以平常心对待云图,在这之前他们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云图从不与机密研究所的其他人往来,即使与他们只隔了两面墙。这是在保护自己,也是不去烦别人。
所以现在,随着舆论的发酵,就连机密研究所里都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吗?
他感到自己耳膜一跳一跳地发疼,大脑一片混乱,其中什么画面都有。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又确实手脚冰凉无法动弹,好像失去了行动能力那样无助。
“茵芜……”
云图下意识地小声喊道。
不对,茵芜现在的情况也未必好,自己现在没有人可以依靠。
真是懦弱极了,在这种时刻第一个想到的是依靠茵芜而不是依靠自己吗,这样又对得起谁?
云图强迫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感到大脑清醒了一点。
他从实验台上拿起光脑,对准墙壁拍了张照片,然后走出去找安雨。
出于很多方面的考虑,末世中的光脑绝大多数都是没有网络的,只能单机使用或者接入无法互相通讯的基地内网络,所以他只能靠双腿走去找安雨。
安雨的实验室应该在第十层最尽头的地方,云图不确定她还在不在,安静的走廊里只有他一个人走路发出的声响。
谢天谢地,安雨是在的。
她看上去也刚刚结束工作,正疲惫地闭目倚在靠背上,听见动静后悠悠开口:“怎么不敲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