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沈乐知要转身离开,安宁有些着急:“蕊蕊的咨询情况还好吗?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沈乐知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她。
他的个子比较高,白大褂披在身上,总有一种无形的气场,此刻站得离安宁近了点,大片阴影遮住她的视线,安宁竟显露出微微的紧张。
“我先回答第二个问题,你平时做得很好,对学生的关心也比较到位,但我的建议是保持原状,你如何对待其他同学,就如何对待张蕊蕊就好,请务必一视同仁。”沈乐知的语速不慢,但很平稳。
安宁:“我想我没有任何不公平的行为。”
沈乐知:“那很好。”
“然后再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安老师。”沈乐知叫了一声安宁。
她心中下意识一颤,喉咙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沈乐知难得露出了严厉的表情,语气甚至可以说是冷冰冰:“安老师为何这样紧张?”
“……”
她没有说话。
“我猜测是因为,安老师也知道第一个问题问得不合适。”
沈乐知将双手放进白大褂的口袋中,拿出一板小药片。
“作为校友,你又是我非常钦佩和欣赏的人,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心理咨询全程是保密的,我有义务保护咨询者的隐私。你再怎么问我也不会说的。”
安宁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话语反驳。
等沈乐知讲完后,才低声说了句“抱歉”。
她说:“是我唐突了,我不清楚蕊蕊是否跟你提过她家里的情况,我最近翻资料发现了不少问题。如果她日后出现了什么刻板行为,请知会我一声,我想,这应该还算在班主任的知情权内。”
“当然。”沈乐知点点头,两指捏着那板药片,递到安宁面前。
安宁:“这是什么?”
沈乐知将金属片翻转,露出上面印着的说明:“这是你上次落在我这边的药,最近失眠症又犯了吧?根据这上面的剂量来看,你似乎没有按时服药。”
“……谢谢。”安宁轻轻接过。
“你生气了吗?”他侧过头,微微屈膝,尽量让视线和安宁在同一高度。
“没有。”安宁移开脸。
“记得按时吃药,蕊蕊的状态暂时乐观,等期中考试后,我想对她的家长再进行一次谈话,先提前告诉你一声。”沈乐知说。
安宁:“家长吗?”
沈乐知点点头:“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一个家庭中,最先去看心理医生的,往往是病症最轻的那个。这句虽是网络传言,不过从某些角度看,并不是豪无道理。对于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孩子来说,家庭是第一影响因素。”
“以上是站在医生专业角度对你的回答,”沈乐知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不少,“接下来的话是我站在朋友角度上说的,不具备完全参考价值。”
安宁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说。”
“有时候干预不是一件好事,牵扯得越多越难脱离,最后只能看着自己一步步深陷,无法挽回。”
安宁知道他指的什么。
沈乐知很了解她。
就算她从沈乐知这里没有获取到信息,也会用别的方式去了解。
就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沈乐知才知道,安宁的口头答应,仅仅只是答应他不再去问张蕊蕊的咨询隐私,不代表她会放弃。
“擅自插手旁人的命运,有时候是一种自私。善良的执念过重,会成为另一种伤害。”他似乎只是在说一些无关痛痒的空泛哲理,却句句刺在安宁的心上。
她当然知道。
可她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还是不浅的代价。
安宁盯着沈乐知,没有发出声音。
这是他无法知道的秘密。
她清楚自己回来的目的,时刻告诫自己,不能带一丝贪念、杂念。
她只是为了救一次命,让学生平安度过高中三年,而不是靠这种能力去逆天改命,给自己学生开挂。
能审判她的,只有时间带来的最终结果。
倘若这次依旧失败,她会认输。
但在这之前,任何人的劝阻都动摇不了她的决心。
不知过了多久,安宁头顶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像是夹杂着浓厚的情绪。
然而抬头看去时,沈乐知的表情只是微微落寞:“我会尊重你的决定,所以……以后我们不要再为这个吵架了。”
“我从前应该没和你吵过。”安宁说。
“嗯……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抱歉。生活上我似乎没有那么严谨。”他怀着歉意一笑。
沈乐知极少向安宁袒露自己的负面情绪,从读书到工作,安宁印象里,他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
记得在法国那段时间,她和沈乐知遭遇过一次当街抢劫,钱包证件全被卷走。
沈乐知先是安慰她,然后带她到附近的警署报案,再一路被送到大使馆。
前后折腾了一个星期,想去的景点几乎都没有太多好的体验。
可他始终冷静地解决一切突发问题,还能时不时给安宁说几件有趣的故事,分散她的注意力,缓解紧张的心情。
“算了,等期中考后再谈吧,那时候应该会有一个明确的变化。”沈乐知表达得很模糊。
他担心安宁还会追问,却只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好”。
“好,倒时候我会带着新的答案来找你。”安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