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老大了。唉,告诉你坏消息吧,总部大裁员,退出这边市场,我们都要被优化掉了。你怎么想?”
“呃,我想……我想明天再说吧。”我躺到床上,踢掉拖鞋,犯困了。
“我可没开玩笑,一刀切!米歇尔也要走了!我俩借酒浇愁,伤感了一晚上,你就没什么感觉?”
难怪他醉了。
我有所震动,揉着太阳穴,盯着天花板,还真找到了感觉,不过是“靴子终于落地”的感觉。
这两年多,我虽是小小美工,但“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对公司的业务进行过对比分析。
总公司好比一台机器,分公司像个小机械手,并没自主权,由总部遥控指挥。
这就导致,分公司对市场反应迟钝,年复一年靠老客户维持。本土的竞争对手,对市场反应更积极,产品迭代更快。此消彼长,长此以往,迟早会输。
我想过跳槽,但迟迟未行动,主要是因为懒——欧洲外企,福利到位,工资还行,加班不多,业余时间看看展、充充电,搞搞兼职赚赚外快。魔都生存,夫复何求。
反正四十岁以前我不考虑结婚买房,四十岁以后,就更不会考虑了……
“唉,营盘都没了,何况小兵,”见我半天不说话,他叹口气说:“有赔偿算是个好消息吧。N+3,孕妇赔偿到小孩一岁,中规中矩吧。”
对工作了多年的他来说,肯定是一个大数目,倒真是个好消息。对我来说,没多少钱。
这点他也想到了。
“你工资不算高,年限还不到三年,算下来,没多少钱,你甘心吗?”
他略带关心的话让我叹口气,刚想据实作答,忽然想起两件事。
一次是他私下找我给他的一个朋友友情价画幅画,交稿后却突然说,公司规定不得兼职,查到开除,问我怎么办。
虽然我用的是业余时间和私人电脑,见状也只能凉办了。但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一个朋友就是他。
还有一次,公司福利寄回老家,他帮我打包,把我桌上的工资汇总信封当成家书,一并放进包裹。
我向家里隐瞒了一笔奖金收入,被我妈发现了,她很生气,我不得不掏空了小金库,才让她消了气。
这个误操作让我一夜回到解放前,他还打趣我。
“小姜,你老家是个好地方啊,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过年带什么土特产回来?”
“我不回去过年。我们当地特产是老年人吃的各种保健品,老大需要的话,先款后货,我让朋友买了寄过来。”
这次,不知道他会不会给我挖坑。
“公司有公司的考虑,裁员也没办法,我能理解的。”我慢吞吞地说。
“理解?你知道吗,老外专门请了法务,什么劳资谈判专家团队,带了翻译,从欧洲飞过来做赔偿金谈判。请这些专家,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他们管理层,哎!”他很愤慨。
“老大你不就是管理层吗?”我问。
“我有名无实啊,”他懊恼地哼了一声,“当然,主要是我想出国,没去争title。哎你就直说吧,N+3,你甘心吗?”
“法律规定是N+1,还多给2个月,知足常乐呗。”我回答。
耳边突然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突然传来爆炸般的大笑声,响了好久才停。
“知足常乐……呵呵,小姜,送上门的赔偿金你都不争取?”他笑得咳嗽起来,说,“要不是我知道,我真要被你唬住了,以为你不差钱呢。”
我被噎住了。团建时他打听过,我觉得没什么,便如实告知。我家里条件一般,三线小城,普通工人四口之家,有个弟弟,大学即将毕业。趁买得起,最近家里买了一套新房,准备以后给弟弟结婚用,每个月要还房贷若干。
我当然差钱,能多拿赔偿金,我会很开心。但我明白,有些事情争不来的,去闹去争,费时费力,多做点兼职都有了。
“公司合法赔偿,还能怎样。”我平静地说。
“当然有办法,要不我大半夜给你打电话,就是给你支招呢,如果你不甘心的话,嘿嘿,”他嘿嘿笑了笑,说:“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多搞点钱。合法的。”
“合法的?”我摸摸额头:“什么办法?”
我看过类似的新闻,劳资纠纷仲裁时会倾向于弱势的一方,如果大家能团结起来,一起拒签和资方谈判,一般会多争取一些。问题是没人愿意当组织这个的刺头,毕竟还要在这个行业混饭吃。权衡利弊,没有人肯振臂一呼,也很正常。
上司志在出国,也许他想在出国前冲动一把,做个壮士?
我万万没想到,他的办法超乎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