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的严师,监督她的训练过程,她的脚步、挥拍速度稍微一慢,就要挨板子;每次击球下网,或者是把球打出边线、底线的时候,他都会大声呵斥,罚她再练十遍……即使之后她去了美国,他也要求妻子定期汇报她的训练进度和比赛结果。
当别人夸赞‘你女儿比别人的儿子还厉害,将来一定会非常优秀’的时候,他总会十分不屑地反驳‘非常优秀?她会是大满贯,会是世界第一’。
眼眶逐渐染上了红色,程真开口带着怨气:“爸,我打网球打得不好是错,不打网球也是错,您到底要我怎样才满意?”
“你想怎么样跟我没有关系。我们家本就不是大富大贵,这两年因为疫情,我的餐饮店亏了不少钱,连房子都抵押出去了。我现在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笑话!”
“你已经长大了,我的建议是,你能打就打,不能打就回省队打打国内比赛,或者去俱乐部或者业余体校教一教网球,也能养活你自己。”
母亲几乎是哭出来:“真真才17岁,她只是在低谷期!你就是变心了,钱都给外面那个狐狸精!”
父亲没有理会母亲撕心裂肺的控诉,径直摔门而去。程真的双腿灌了铅似的被钉在原地,她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掐着大腿,锥心的痛感袭来,她终于挪动了双腿,跟着他跑了出去,尖叫着大喊:“爸爸!”
她想问他,就算我没有让您满意的话,那妈妈呢?妈妈怎么办?
但她跑到离程大海还有一米远的地方停下来了,因为她看见从他身后的汽车里下来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妆容精致的女人,她的怀里抱着婴儿。
程真全身血液轰的一下往脑子里去,她像死一般被钉在原地,唇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一个难看的弧度,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爸爸,这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父亲没有回答,但是她已经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
她像一具被掏空的躯壳,麻木地转身回去。从这一刻起,她才真正明白——
被抛弃的,原来不只是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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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程真默默地收拾着行李。
她11岁就离家就去了西班牙,之后只回来过两趟。房间里空空荡荡的,除了床和衣柜,就只剩一个小书桌。
衣柜里只有很久以前的衣服,早就穿不下了。书桌上面摆了一些小时候的冠军奖杯,落满了灰尘。她把桌子下方的抽屉一个接一个打开,什么东西都没有,直到打开最下面的一个抽屉,才发现一本日记本。
她翻了几页,看见上面记录的大同小异的训练内容和百日宣誓似的要成为“世界第一”、成为“父亲的骄傲”之类的梦想宣言,泪水完全失去控制,一滴一滴落下,将陈旧的墨迹晕开。
真是可悲又可笑。
她不是世界第一,父亲却有了儿子。
她把日记胡乱塞到行李箱的最下面,暗自下了决心。
她下楼,把外卖放在餐桌上,看了看虚掩着的卧室门,转身出门。
母亲前半生养尊处优,账户上的钱付完房租估计就没剩多少了。虽然她不想打职业比赛,但眼下肯定要先把母女两人的生活费给解决了。
W市最大的专业网球俱乐部开在世纪大饭店三层,位于市区最繁华的黄金地段,租金不菲,鉴于网球在中国的受众并不广,估计是哪个不差钱的土豪老板开的。
出了电梯,耳边传来清脆有力的击球声、发力时的呐喊喘息声、急停时运动鞋底与塑胶地面剧烈摩擦的刺耳声音,眼前是一片极其开阔辽远的场地,大概有八片标准的室内网球场。
程真抬起头,前方几十盏强烈的白色顶灯从屋顶错综复杂的白色钢架倾泄而下。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迈去。
久违了——
这种站在聚光灯下的感觉。
“请问您有预约吗?需不需要教练?”穿着俱乐部运动服的工作人员殷勤地上前询问。
程真开口:“你好,我在网上看到你们的招聘信息,你们还招兼职教练或者陪练吗?”
边上几个看着像是教练的人闻言凑了过来,围着她一阵哄笑。
“小妹妹,你有没有搞错啊!我们这儿是虽然是业余网球俱乐部,但是招聘教练要求还是很高的哦。”
“你什么水平啊?NTRP到3.0了吗?有教练证吗?我们怎么招你啊?”
程真摘下外套的兜帽,语气轻松:“只要打赢你们这儿最厉害的教练就可以了吧。”
几个教练面面相觑。
这是——
来踢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