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他话里满是遗憾,“可惜了,若是那箭往下偏半分,这世上就再无裴大人了。” 幸灾乐祸实在太过明显。 沈清棠不理会。 她敛下眸,高高提了许久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他没有死。 她对他的愧疚也能少一点。 慕容值看她黯淡寂然的眉眼,迟疑片刻,还是搁盏对她道:“夫人可知自己已有身孕了么?” 沈清棠抬眸看来,眼里皆是茫然——她不知道。 慕容值幽幽一叹,“夫人的孩子已经没了。” 沈清棠听得这句话,有些怔愣,似是没反应过来。许久,她垂下眸去。 她看自己的腹,衣裳下,那里空荡荡的。 曾经有一个孩子,他来过这里,又在她不知情中,悄然离开。 她甚至从来不知他的存在。 也曾经起过疑。躲藏一路,她的癸水迟迟未至。有心等安定下来再去看大夫,不妨当夜身上便有了血。 只是一点。 她落下心,以为是颠簸劳累导致的癸水失常。 现在想来,那是落胎的先兆。 心绪恍恍惚惚,游荡摇晃,堵在心口,始终落不下来。 她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和茫然无措。 慕容值见她这副模样,出声来宽慰她,“夫人好好调养好身子。夫人还年轻,总归还会有孩子的。” 他方才还在感慨孩子的生父没能死去,转头又来宽慰她还会再有孩子。 沈清棠只觉得胸腔里的窒闷得厉害。 轻轻阖眸,没有接话。 他们已到了陈国境内,和亲队伍夜里搭蓬停歇,白日里马不停蹄赶路。 伺候沈清棠的侍女兴奋对她道:“夫人,再有四五日,我们就可以回到皇城了。” “是吗?”沈清棠恹恹接话。 左右无事,她也会与侍女说几句话,问她,“你想回到皇城吗?” “想啊!”侍女眉眼里都雀跃着光,“我阿爹阿娘都在皇城,还有弟弟,回去就能瞧见他们了。” “真好。” 沈清棠扯了扯嘴角,是一个极轻极淡的笑,“还有亲人在。” 她早没有亲人了。 唯一一个血脉相关的亲人,悄无声息消失在她腹中。 她总是看着自己的平坦的腹部发呆。 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似一块轻薄的玉,随手一捏,就支离破碎。 侍女连忙收了笑,小心翼翼来安慰她,“夫人别难过,我们那儿年迈的阿婆说过,离开的孩子只是暂时迷了路,他还会再回来的。” 这样的安慰话,沈清棠只是淡淡笑。 没了腹中的孩子,她好像什么都看开了。 慕容值很少来看她,他去昭和营帐去的更多。 昭和对这个夫婿其实还算满意。 燕城已有了妻,她这般高傲的性子,是万万不可能低人一头,和他人同享自己的夫婿,是以当真就歇了那个心思。 没有了感情,就只剩利益。 皇后曾苦口婆心地对她道:“你这个夫婿,是陈国的太子,往后他继承了皇位,你就是他的皇后。这个世上,没有女子的地位会比皇后更尊贵。” 或许有,便是太后。 她只有坐下皇后的位置,生下嫡子,才能成为太后。 昭和野心勃勃,此番和亲,她看明白了权势的重要。 什么疼爱,什么尊贵,没有了权势,自己也是随意便能推出来的牺牲品。 难得聪明一回。 慕容值过来时,自然也是扮足了温良贤淑的模样,端茶倒水,总是亲力亲为。 只是未免生疏,茶会泡得满到溢出来,亲手做的糕点也是奇形怪状的。 好在慕容值从来不在意,总是笑吟吟,温声安抚她,“你是孤的妻,陈国的太子妃,这些原就不必你操劳,让底下的人做便是。” 多么温和有礼的郎君,昭和羞怯低下眸去。 也会心思千回百转,且嗔且怨对他道:“殿下前些日子怎么那般忙?我去营帐看殿下几次都被门口的守卫拦了回来。” 正是慕容值去梁国的时候。 他自有话解释,“去了梁国数月,堆积下来的公文案牍甚多,前些日子漏夜批阅。冷落了公主,公主勿怪。” 她自然不怪。 她并不知慕容值将沈清棠掳了过来。 只是也会诧异,有一座营帐看守的严实,从没瞧见过里头的人。 问慕容值,他顾左右而言其他。 让宫人去看,却叫门口的守卫挡了回来。 人总是这样,起了疑心就要去分辨个究竟。 这日大雨,和亲队伍停滞不前。 昭和便起了心思,亲自去营帐查看,誓要一探究竟的。 她是公主,亦是未来的太子妃,身边又有梁国的将士陪着,守卫不敢拦。 昭和撩帘进入营帐,只是没想到,里头的人是沈清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