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做到。 自这日后,果真离她离得远远的。 两人同行一条路,避不过,他便开着院门,只等着沈清棠离开才出门。 夜里自有衙役轮着班过来送她,深巷里再没有那个月下等她的身影。 沈清棠看着,自然也是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什么。 人最怕的,就是习惯。 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习惯了他对你的好,然后又不得不舍弃,这是极难受的。 她需要时日重新改变习惯。 只是也好奇问衙役,“你们怎会来送我?” 裴琮之一走,他们便来,无缝衔接。 她原以为今夜要自己归家去。 衙役也是坦诚,挠挠头,径直道:“学堂里的裴公子让人递了话来,说往后有事不好送姑娘,麻烦我们巡街时送一送,担心姑娘走夜路不安全。” 竟也是他交代的。 处处细心,处处体贴,却是搅得她心魂不宁。 没有人受得了这样的蛊惑。 相貌品行无一不出挑的翩翩公子,处心积虑,装得温润如玉,又万般温柔多情。 她不是圣人,只是这滚滚红尘里的一个俗人,毫无疑问陷进去。 只是仍在挣扎。 过几日,沈清棠仍旧去药房取药。好巧不巧,那日暗里中伤她的人也在——是当地一家富商的公子。 他曾经求娶过沈清棠,被她拒绝。 如今见她被退亲自是心中畅快,也有意过来招惹她,“听说沈姑娘被退了亲,真是可惜。这退了亲的姑娘可是不好嫁人了呢!不如我发发慈悲,纳了沈姑娘为妾,沈姑娘觉得如何?” 他刻意羞辱她。 曾经娶她为妻不肯,如今她被退亲,有些脸面的人家娶回家为妻是再不可能的了,便以纳妾为名来贬低嘲讽。 沈清棠并不搭理他,转身便走。 未料这更激起那人的怒火,“公子我看上你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别给脸不要脸!” 他恼羞成怒,欲要过来拉扯沈清棠。手堪堪要落在她的肩头,就叫人截下。 “是哪个不长眼的碍老子的事?” 这声怒吼刚出,迎面便遭来人揍了一拳。火冒金星,连人也瞧不清了,踉跄着身子就指着身边的小厮。 “上啊!” “敢打我,给我往死里揍!” 打他的人自然是裴琮之。 他长身直立,挡在沈清棠面前,脸上眉间俱是冰冷,骇人的紧。 小厮们叫这冰冷吓住,你推我搡的,一时哪个都不敢上前。 这处动静闹得这样大,很快有官府的人来。聚众闹事,不消哪边有理,一概拘回衙门再议。 领头的正好是程颂。 来押裴琮之的时候,他看见沈清棠的眼瞬间红了,眸底也盈出泪光,怯怯在旁边问,“裴公子不会有事吧?” 此事因她而起,她眼里满是担忧。 反倒是那要被扣押之人温声来宽慰她,“沈姑娘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他说这话时,眉眼间都是掩饰不住的宠溺,和刚刚打人时的凌厉截然不同。 程颂现下心里说不准是什么滋味,他上前来,对沈清棠保证,“清棠你放心,有我在呢,裴公子不会有事的。” 裴琮之押回衙门便被下了牢狱。 被他揍了一拳的富商公子不肯罢了,指着高高隆起的脸对程颂叫嚣道:“我脸被打成了这样,你让我作罢?不可能!” 他要裴琮之在狱中受尽刑罚苦楚,以解他心头之恨。 又亲自来看裴琮之。 居高临下,得意扬扬的脸,“我告诉你,进了这狱里,是生是死都由我说了算。敢打我?我要让你生生扒掉层皮!你就好生等着!” 他知道裴琮之不过区区学堂一教书先生。 在这小小的陵川城里,他自忖能一手遮天。 这番耀武扬威,威胁的话,刚好叫来看裴琮之的沈清棠听见。 她本就愧疚的心愈发高高提了起来,紧咬着唇,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再跟着衙役进去,看见了阴暗潮湿牢房里的裴琮之,眼眶一酸,顷刻就落下泪来。 “都是我害了裴公子。” 隔着道牢门,她语声哽咽,哭得泣不成声。 她是真的愧疚。 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是她,如今他却被她牵连进了狱中,满心愧疚都化成了眼里辛酸的泪,止不住地滚滚而下。 “沈姑娘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