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连光都见不到!” 她秋水般的眼眸里是全然宣泄的厌恶,再无半点其他情绪,看昆玦的眼光就如同在看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昆玦一愣,彻底怔在了原地。 她怎会是......这样的眼神? 那日在山上,她曾说过不管他是凡人也好,是妖也好,他便是他,她都接受。 彼时她的目光是那般温柔,让他哪里想得到,有朝一日她竟会以这般眼神看他,如今她仍站在他跟前,然她说过的那些话却皆成了虚妄...... 昆玦呆然,眼神是那般惊诧又恍惚,往昔种种皆从他眼前一晃而过,怔怔地道:“难道我会变成这个样子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因为我让你见了光?” 秦婉柔咬着牙似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这般好笑却又叫她忍不住咬牙切齿,看着眼前人这般血肉模糊的样子,她的目光中露出一丝分明的惧意,和藏不住也根本不愿藏的厌憎。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是妖!是人怎会见不得光?是人怎会见了光变成这般鬼模样!你以为我真的会去跟你过这种见不得光的日子?!且不说我心里本就从来没有你,纵然要我跟在你身边,我都想问问你,朝不见光夕才出门,夜深人静到底还有什么可看?这样的日子你以为真的很好?!” 齿缝龃龉,秦婉柔几乎将后牙咬得咯吱作响。 “你是妖便罢了,我同元璟本只要你击败豫王助他夺嫡,然而那一日在山上你却将你之妖血可让凡人得永生的秘密告诉了我,如此......” “如此你如何还能放过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昆玦恍悟,忽而仰首放声狂笑,听她之一言一语皆似利刃已然插进他胸膛,却又觉好笑。 他终于明白了,他终于明白昨夜她所说:今日辛苦何所惧,明日光景才可期,是什么意思了,他终于全都明白了。 原来在她眼中,她竟是如此地厌恶着他,他却从不曾看出。 她万般隐忍,万般压下她心中对他的万般厌恶,一步步,皆是为了今朝大事将成。 而一旁眼下才知晓了这许多关于昆玦隐秘之处的楚南寻闻言已是惊诧之极,但比起惊诧,却更心生悲凉。 他万没想到,自己最是景仰不过的那个翩翩公子竟能永生,然却也恰好因为这点,而让其遭了这般暗算。 “说的好,说的好!拜你所赐,我被蚀骨灼肉烧得几乎要化成灰烬,你却作壁上观,眼睁睁看着我的血肉一块块从脸上掉落。原来你要跟他双宿双飞,你要饮我血,啖我肉,要同他去过永远的余生!” 昆玦仰首含笑,浑身颤抖着阴沉沉地摇了摇头,眼神却在倏忽间锋利。 可笑自己,还真以为这世上会有人从不惧他妖物的本貌。 “余生?你也配跟我提余生?你以为我那日受伤时是真的很想要你的妖血为我医治吗?” “那日你说你给我喂的是你的血,你根本不知我心中除了骇然还有惊惧,自然,你瞧出来的只是我的惊诧。我又岂会让你瞧出,当时我在听了你的话之后,脑子里蹦出第一个念头便是自己是否会变成你这般模样?” “我好怕自己会变得跟你一样!我好怕自己往后余生都只能如你一样地困在阴暗里,每日困在狭小的房间里百无聊赖,连门都出不得,不见天日,寸步难行!所以你以为我那日缘何一直追问你,饮了你的妖血可还会有其他变化?我不过是不想变成你这般罢了,像你这般能活千年又如何?不过孤魂野鬼!” 话到最后,秦婉柔几乎失尽了她平素温婉从容的模样,齿缝间尽是狠厉,瞧向昆玦的媚眼凌厉如刀,字字诛心。 原本事已至此,昆玦本来都已全然明白了,可在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之后,他却还是忍不住愕然。 “原来你......竟是这般否定我的存在......” 他错愕着喃喃道了句,恍然间,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楚南寻已经满目隐忍,那般清绝孤傲的一个人啊,不仅被人算计得吃干抹尽,竟还被人看低到了如此地步,到底是人心丑恶还是妖物丑恶!他真恨不得一剑剖开萧元璟跟秦婉柔的心肠看一看,到底是哪个更黑一点。 沉沉一叹,城楼之上一时无声,只闻风且续续地吹。 片刻停顿,秦婉柔收拾好了神情,敛却眉眼不似方才狠厉模样,惟抬着万幸的口气再度讥讽地笑:“不过所幸你之妖血不过能平添我等常人寿数,这一点倒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秋水般的眼眸且又温婉地笑了,只是笑里尽是锋芒毕露的刀刃,毫不留情地戳着人的心间要害。 “你既心爱于我,为何不可成全我所愿?” 笑声孑然而止,她忽地深深凝了昆玦一眼。 昆玦缓缓抬起头,沉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直直盯着她,万般神情悉数错愕凝滞在了脸上。 “你要我,用自己的性命去——” 话未说完,只一愣,那把银光阴寒的匕首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 毫不犹豫,一击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