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公子不能教授于我,便罢了,公子自是有公子的不能,南寻不会强求,本是想着以后再见,定要请公子去凤阳看看......”
他说着便笑了笑,眉间的英气又再纵横。
昆玦投来的目光依旧不动声色,又仿佛似有不同。
楚南寻微微一笑,同他秉手:“既以后亦不会再见,南寻可否问得公子名讳?相逢一场,总归缘分,今朝相逢不相识,未能叙尽平生意,往后朝朝接暮暮,南寻自愿念友人。”
昆玦眼中瞳孔微缩,沉沉地盯着楚南寻,神色复杂,望之如渊的眼中晦暗不清,教人辨不分明,却隐约似有风云在他眼中涌动。
残泪未尽,楚南寻依旧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静待他答一个名讳。
“这世间,只能惟你一人知晓。”
半晌,昆玦终于冷冷答了话,声音里掠过一丝直白的锋芒。
楚南寻微怔,原来这世间竟无一人知晓他的名讳吗......
心间蓦地涌上一股动容,却又伴随着酸楚,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昆玦只道:“我名昆玦,非尔等凡人。”
昆......玦?
楚南寻在心底里默念,跟着敛却眉梢,执手朝他深深一拜。
“多谢公子!此生相识,实乃南寻大幸,公子名讳,我楚南寻活在这世上一天,便随我自己深埋于心中一天,绝不让旁人知晓!往后的日子,我昂藏七尺男儿,必要朝着心中所求道路一直走下去,今日楚南寻与昆玦公子就此别过!自此一别,此生再无相见,公子保重!”
楚南寻神色凛然,目光如炬,泪痕尚且挂在他脸庞,年少的音容极为诚恳,透着磐石般的坚毅,全然不顾肩上的伤势,面朝昆玦深深拜以大礼。
一声保重,万般隐忍又坦诚。
昆玦没有说什么,只是凝眸看着他。
说完,楚南寻起身朝他笑了笑,只是一笑起来,又是血又是泪的脸上实在难看。
他朝昆玦挥了挥手,仿佛又变回那个意气风发少年人的样子,不顾肩伤,转身抱起柳乔的尸身。
只是才一眼看见,微风拂动柳乔手中至死也攥着的那方丝绢,上面绣着几缕柳丝,一双飞燕自在掠过,丝绢一角绣着一个柳字。
原这姑娘姓柳......
眼下丝绢已被鲜血浸染,无人再知晓,那些春光烂漫的日子里,有那么一个弱柳扶风般的姑娘日日坐在轩窗前,笑望着窗对面的小泽山,一针一线地绣着几缕缱绻的柳丝、一双自在飞翔的雨燕。
也无人再知晓,那是何等的春光自在天。
见状,楚南寻停住了手上动作,眼眶湿润,只抽出自己腰中佩剑猛地向一旁的山贼尸体砍去,血染霜刃。
“还请公子把那个断了喉的贼人处理掉,我下了山要将姑娘带回给她的家人安葬,届时她的家人必定会告官。官府来查,断喉的伤口我无法解释,其余人我会说是我用剑所杀,就交给公子了,多谢!”
说罢,他隐忍下眼泪,抱着柳乔转身离去。
只是转身之际,心底又道了一声保重。
遍体鳞伤的姑娘安稳地沉睡在他怀中,风呼啸在耳边,少年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惟余昆玦一人徒留在山间,一直看着那身影完全消失不见。
回过身,他伸出手将那糙汉子的尸体一勾,便如拎着只小鸡一样地提在手中,如此提着走了好长一截路,一团幽红的鬼火亮起,瞬息将那尸身跟血迹烧了个干净。
凉风幽掠,地上灰烬随风消逝,了然无痕。
再一瞬,孤绝身影亦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