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牧是不幸却又是幸运的。
他不幸在碰到了一群恶人,在十八岁时看到了人性恶的一面,幸运的是法律在不断完善,社会也逐渐公平,给于普通人发声的机会越来越多。法理之外,情理之中,他获得了情理和正义。
但,要是十年前也是这样该多好啊。于央看着高墙上缠绕的铁丝和高压电线,心口闷的疼。
从介入案子以来,三个月的时间,她比以前活的更压抑。她是为了帮李子牧吗?她同情李子牧母子吗?没有,都没有,她于央就不是乐于助人的人,她也没有多余的感情去同情别人,更没有用不完的精力去帮别人。
但她不遗余力地做了,甚至在报道的时候,她生出了羡慕李子牧的念头,要是这份幸运给十年前的男孩该多好,哪怕分他一点也好,每每想到此,她又想掐断报道,她想这世上不应该只有他受罪。
介入报道对她来说,更像是一种忏悔,于央每天都在这几种情绪里纠结,煎熬,她觉得自己近乎于变态,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是一切的一切。
她看着被高墙环抱的大铁门,又厚又黑,有强烈的压迫感,江城监狱四个大字刻在上方,威严阴森,像千斤重的石头压在她心上,喘不过气来,但她一点都不怕,她都来了十年,简直生出了一种亲切感。
十年了,她从来没进去过,她站在相同的地方,想了十年。他在里面怎么样,会有人欺负他吗?别人应该打不过他吧。吃的好不好?学习丢了怎么办,还会学吗?好多好多……她全只能靠想像。
十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天。
于央不知什么时候模糊了双眼,她明明不会哭的,就像十年前,她也没有哭。手机在旁边不停地响,一点也不聒噪,像有人陪着她,但她没心情去看,就任它作响,过了好久,终于没了声,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已经换上了深墨色,监狱墙头上的探照灯把天空又打成了白昼,于央才收敛情绪,缓缓启动了车子。
她知道今天过后,她再也不用来了。
回去的路像变长了,怎么走都走不完,路上不见一个人影,连一辆车都没有,于央反正也不怕,她开着车,满脑子都在想上哪才能找到他。
她想的入神,忽然车内警报响起来。于央打了个颤,下意识看向仪表盘,原来是胎压报警,她松了口气,将车速度减了下来,心想,总不会倒霉到一报警就爆胎吧,虽这么想,她还是不放心,在开出几公里后,靠路边停了下来。
她下车检查,发现是右后面的车轮爆了,而且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幸运,车胎已经瘪了,轮毂差不多贴着地。
于央看着后轮胎,低骂了声。备用胎倒是有的,可是她不会安装啊。
于央吸了口气,朝四下扫了眼,黑漆漆一片,只有她的车灯拉出两道长长的光,阴森感十足,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有什么从黑暗处跳出来。但她好像一点都不怕,镇静的很,看了眼手表,已经九点半了,思索几秒后,又重新坐进车里,准备给拖车公司打电话。
是这时候大家都爆胎了么?于央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不是忙音,就是人工等待。她等的不耐烦,又给保险公司电话,语音转人工,又是好一通等待,就在她以为要接通之际,对面传来“坐席忙”。
“……”
于央挂了电话,无语地闭上眼睛,长呼出一口气,双臂撑在方向盘上,无奈地看着前方。
这样回去肯定是不行的。
她的眼睛在黑夜里过分明亮,忽然眸光一闪,像想起什么,坐直身子,又拿起手机,打开了地图,快速输入修车行三个字,搜索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离她最近的修车行差不多要一公里,于央没多想,翻出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接了,对面传来一个略为青涩的男孩声音,听着像年纪不大。
“您好,阳光修车行。”
“你好,我的车胎爆胎了,在离你们店一公里左右的地方,请问能麻烦你们过来修吗?”于央语速很快,生怕对方赶着下班挂了电话。
“不好意思啊,店里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走不开,您能坚持开过来吗?”男孩有些不好意思的地声音传了过去,好像他不出去修是他的不对,又紧着补充道:“是防爆车胎么?是的话,开一公里是没问题的。”
于央看着前方,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防爆车胎,买车的时候也没研究过,但现在也没别的选择了,抿了下唇,下决定,说:“行,我过去。”
“嗯,那我等您过来。”男孩说完挂了电话。
于央虽然想小心翼翼地开过去,但又担心对方关门不等她了,又怕在这里夜里出个什么意外,出发之前,习惯性地录了段音。
“现在是2018年7月8日,晚上九点四十五分,我在长阳路,我的汽车忽然爆胎,现在要去阳光修车行,修车行在长阳路158号,如果我出了任何意外,这条录音就是证据。”
于央的声音很轻,在夜里尤为好听,像风吹叶梢发出的清脆声音,然而这么好听的声音却录着某种不太吉利的话,就慎得慌了。她录完音,又设置了报警电话,然后一脚油门踩了过去。
很快就到了修车行,于央把车停在车行的院子门口,心想要真要出什么事,这里跑的最快了。她坐在车里,没熄火,想看清这里的布局,视线一瞥,看到一个男孩朝她走了过来,男孩确实不大,应该不超过十八岁的模样,长相清秀,露在外的膀子劲瘦有力,怎么手上还拎着一把扳手?
于央盯着那把扳手,心中猛然一沉,手一抖,还是熄了火,从车里下来。她还没关上门,一偏头,望见男孩忽然停在了半路,直愣愣地盯着她,就像看到了什么稀奇一样,神色惊奇。于央觉得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