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天,你吃老子的用老子的,你还敢打我?哎哎哎,你和你娘一样发疯了?住手,停下来!”
“泽川,你不是一直想拿了咱家的族谱去求官,你娘有压箱底的宝贝,你爹可也有,你停下来,我……”
少年果真停下拳头,迟疑地顿了顿,看向梗着脖子叫唤的老汉,沉思半晌。
常海富松了口气,摸摸肿起的老脸,疼得直打哆嗦,露出一副喝了酸水儿的表情。
他去拉常泽川的手臂,试图起身,不料下一秒就被那只手无情甩开。
只见这个平素对他嬉皮笑脸的儿子以一种轻蔑、痛恨的眼神瞧着他。
“你有什么宝贝,留着给你急于巴结的老爷去展示吧。”
常海富一愣,然后不管不顾地躺在地上,发起泼来:“儿子打老爹啦!快来看啊,要打出人命了,不肖子孙啊!这等泼恶,是甚么狠毒心肠,实乃愧对列祖列宗啊!”
常泽川不理他,转身回屋,把门锁上,任他自己在院子里大喊大叫。
邻人都晓得常三父子德性,便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虽觉荒谬,但也没人来为老头打抱不平,家家门户大闭,佯装不知。
直到刘老爷家的胡青山来了。
他头戴斗笠、身穿雨蓑,牵一匹毛驴,才进门就见常老汉和一条死鱼一齐倒在地上。
胡青山是个白净小生,打扮得油头粉面,讲话尖声细语的,像供奉土皇帝一样围着刘老爷那个恶霸财主转,俨然一派阉人作态。
他心道常海富是提鱼失足摔倒,进了院子便迈着碎步过去扶他起来。
“老汉,小心啊,雨天路滑。”他呵呵笑道。
斗笠遮住了大半视线,胡青山连老汉脸上的伤都没瞧见。但他粗浅环顾四周,只觉这房屋破旧简陋,院内杂草丛生,于是颇为嫌弃地摇了摇头。
跟前那扇大门紧闭,他懒得扣门,更不愿上前,便牵着驴很矜持地往边上一站,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等老汉颤颤巍巍立住,靠在门槛上,才吐气如兰:“我来接你家闺女,快让她出来吧。”
老汉捂着脸,龇牙咧嘴,很狼狈地撑起身子倚在那扇老木门边,想着里面的人定不会开门出来,不由犯了难。
他又看一眼胡青山,那人仿佛很好脾气地微笑着朝他点头。常海富便咬咬牙,直说了。
“我闺女她使性子,不肯去,要不这件事就算了……”
胡青山闻言脸色瞬间一变,他细眉倒竖,厉声呵道:“你说什么,胆敢如此戏弄我家老爷?你那闺女不是傻吗,能犯什么脾气,哄一哄跟着我回去就是,在顾虑些什么?”
常海富被他的尖嗓震得一哆嗦,怂了。
“是是是,您说的对。可就算是傻子一时之间脾气犯了,也难搞得很,不如我再做做功夫,让刘老爷等几天,过几天我亲自把那丫头给你们送过去,成不?”
胡青山马上摆出一副横眉冷对,不容侵犯的神情。他仰起脸,指着老汉,高声骂道:“贼扯淡的奴才,活得不耐烦了?允许你拿女儿抵债已经是老爷的恩赐,你居然讨价还价,是不是现在又后悔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老爷已经决定了,别说过几天,就是要今天,我送回去,没得商量!”
他说完,扭着腰肢快步走上前来,推开堵在门边的常海富,直把老汉推得哎哟一声又摔倒在地。
胡青山抬起手,刚要拍门,门就从里打开了。一个额上裹着浅黄色棉布的俊俏少年出现在他眼前。
少年瘦削高挑,脸色苍白,眉宇间隐隐透着不染凡俗的贵气,他轻翻眼皮、很淡漠地上下瞥了眼胡青山,哑声问:“他欠你多少钱?”
胡青山被他很有威仪的眼神震慑,忙低头喏喏作答:“欠了十七两银子。”
少年皱了皱眉,低声道:“下个月,二十两,我连本带利还你。如还不上,任凭处置。”
胡青山满脸不可思议,他把蓑帽摘下,看清对面人的粗衣麻衫,暗道不过是穷家农户之子,如此井蛙腐鼠,敢此大言,自己竟险些被他唬住。
他轻哼一声,手臂抱在胸前,挑眉问道:“你是谁?有甚资格和刘老爷谈条件,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是常泽川,你看地上那人脸上的伤口,就是我弄的。除非你想被抬着回去见你老爷,不然就答应这个条件。你若不信,我们可以签字画押,便抵赖不了。”
常泽川,那不是常海富那个混账儿子?胡青山对他亦有所耳闻。眼前的人比他高出个头,若真掐打起来,不仅难看,而且自己定然不占上风,何况他此时看着神智不似常人。
胡青山又去瞧常老汉鼻青脸肿的核桃老脸,看向少年目露几分惊恐。
那条棉布已有血迹浸出,像一朵猩红玫瑰绽在额前,衬着他轻抿嘴角的笑容,显得妖异可怖。
“不信你看,这里家徒四壁,一分钱也拿不出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现在只有我能还清欠债,实在一个月后还不上钱,你们再来抢人也不迟。”
二十两钱,在乡下,够买多少个漂亮丫头了,别说他家女子还是个傻的。
可他真能拿出那么多钱吗?
胡青山心中狐疑,却没多言语,只挺着胸脯微点了头,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签字画押就不必了,你以为你爹按的手印还少吗?一个月后,若是拿不出钱,刘老爷的手段,你不会想知道的。”
眼看他骑驴远去的身影,地上的常海富疯癫似的哈哈大笑:“二十两,你上哪拿二十两啊,就是把小环那丫头拿到花楼去卖,也卖不到这个钱。常泽川,今天下雨,你脑子也进水了?哈哈!你就折腾吧,这么多钱,就是把你亲娘也卖咯,都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