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突然变成个活死人似的,不说话也不吃饭,面无表情,凝滞的眼神似在搜寻什么。赫连对这个结果很厌烦:每每想要她做点再简单不过的事,她总能摆个臭脸,什么也做不好,偏就和自己做对,就这还说是盟友?要为两国邦交合作出力?
他心里也憋着气,全程一句话没和她说,直到宴席结束。眼见客人散去,她才低沉地向他含混不清道:“随我来。”
是该好好谈谈,把话都说清楚,杀杀她的嚣张气焰,免得这样麻烦!赫连如此想着,便随着她一路无语走回王后殿。
等内殿大门一关严,她那张发灰的脸上才显出一丁点血色,她的眼中先是惊惧,继而转为愤怒,最后是冷漠。“是你安排的么?”
赫连瞥了她身上紫色的衣裙一眼,“你有什么不满?”
“不满?”她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也难以相信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你再怎样胡来,我以为至少你还是个人,没想到你竟然,竟然——”她难以启齿。
“要不是你一直不肯动,我至于那样说吗?错本就在你,不收拾下自己就算了,叫你换个衣服,又不是要剥你的皮,你看看你的态度!”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去换衣服?”她不回答他的话,反而一句接一句地反问,“为什么要给我准备衣服,为什么不让我回王后殿更衣?”
“高月,你太狂妄了,”赫连被她激怒,“你在指责我?你用什么身份质问我?”
“哼,”李沁喜冷笑一声,“那你呢?你又算什么?早在第一天我就同你说过,只要你肯合作,我们必然相安无事,可你一次次地折磨我,污蔑我侮辱我,你还是个人吗?”
“看来还是罚你罚得不够,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李沁喜瞪着眼睛:“从来这里到现在,我做错了什么?全都是你,是你在无事找事,是你拼命要给我难堪!这些就先不翻,至少今天,”她颤抖着开口:“我做错了什么事你要这样侮辱我?为什么!”
赫连也失去了耐心:“分明是你自取其辱!”
李沁喜被他的理直气壮怔住了,她眨了两下眼睛,“自取,其辱……?”
赫连半仰着头,居高临下地见她呆站着看了自己一眼,扭头大步朝一方柜子冲去。她打开柜子,手伸进去,接着有什么东西“咣”一声落地,等她再转过身来时,手上已握着一把锋利的横刀,对准了自己。
她握着刀,径直向他走来,这让他有些出乎意料,但他没有动身,站在原地,两眼直直地对上她发红的眼睛。
她一步步走来,最终刀尖抵着他心口:“赫连葛尔,你我本没有什么交情,不过是因为局势才被按头成婚,你觉得不高兴,难道我就很满意么?当初奚赫使臣为表诚意,在我宫中大殿连日跪求,才有此番我出塞之行。你以为我是为了来嫁给你吗?你错了,嫁牛嫁羊还是嫁给你,对我来说都一样。”
“你污蔑我,禁足我,折磨我,还设计安排人趁我更衣偷窥我,”这番话说出口更叫她愤怒,“一而再再而三地,你简直猪狗不如!”
“你说什么?”赫连终于意识到她话里的不寻常,“谁偷看你?”
“不认是吧,”她拿出那片翡翠渣子,“太后殿没有男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我去更衣,除了你安排好的人能接近,还有谁敢在那个时候去偏殿?”
赫连盯着翡翠残片,眼神一转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竟然是他……李沁喜走后,有一个人也借口离开了席间,但他没多久就回返,和李沁喜回来的时间也间隔较久,故没有人往那一面去想……是衍桑。
赫连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睁大眼沉默半晌,对李沁喜一字一句说道:“我只能告诉你不是我做的,但此事绝对不能声张,”他的眼神沿着胸前刀刃一路向前,落在李沁喜愤怒的脸上,“如果你相信我,我会找机会为你报仇。但,不是现在。”
“相信你?我的话你一个字也没听懂是吗?”李沁喜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你变本加厉地害我,反叫我相信你?你明知道是谁却宁愿包庇他,反叫我相信你?”他的神情分明就是知道那人是谁,却因为说出来会使他为难,所以他犹豫后决定成为共犯——既然如此,是不是他安排的又有什么要紧。
“我已经说过,那与我无关,也答应会给你报仇,你还想要怎样?”他尚有顾忌不能出手,此刻也不可能对她讲。
“谁要你的施舍?就算没有你,我也会抓到那个狂徒,将他剜去双眼,丢进马圈为奴。”她的眼神冷如朔风,一字一字咬得极重:“至于你,你给我记着,总有一天,我会亲手,讨回所有的仇。”
她手臂轻抬,将刀刃架上他的颈间。凉意近喉,赫连本能地咽了咽唾液,心底却升起一种不寻常的快感。
他并不怕她手里的刀,他也对她做过同样的事,所以他知道她不过是说气话。她和他一样,没有置对方于死地的筹码,更没有摧毁一切的勇气。只是,将她逼到疯魔,似乎让他触碰到了她的一点真实——她终于承认她也很恨,她对这宿命也只能屈服。这种同病相怜予他以安慰。
他再次激她道:“你要怎么讨?在你动手之前,说不定我先把你给杀了。”
“那样的话,”李沁喜动了动嘴角,“也许我还会高看你一眼。可是你敢吗?没有我,你拿什么和萨尔格比?”
直到方才他的犹豫,她才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坐在王位上的不是萨尔格而是他——她李沁喜才是他真正的王冠。
被她戳中痛处,赫连才从心底的怜悯中醒来。她终究和他所幻想的不一样,不,是和他不一样。
她虽屈服于命运,却聪明,还拥有多一样筹码,而他不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