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饮水思源,自受了大汉庇护,乌孙上下无不感念□□隆恩,携家带口、牵马赶羊来大汉朝见的络绎不绝,说是商贸,实则来的多去的少,长安城内处处可见着胡服、说胡语之人,竟比往常热闹了许多。
上官宁回到长安,朝廷因其出使西域有功,免去其罪籍,又经苏武举荐,在鸿胪寺领了个典客的职衔,专事与乌孙往来之事。鸿胪寺卿金赏乃敬侯金日磾次子,娶霍光第六女为妻,与上官宁有旧交。如今昔日之友历经磨难重见天光,自然欣喜不已,早早摆下宴席为其接风。
置身于长安最高的酒楼,遥看未央宫的灯火与天上的星子一般,触手不可及。这就是命运吧,上官宁收回远眺的视线,一杯清酒灌入愁肠。
金赏与上官宁相交多年,深知老友的秉性,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饮着也不去拦,只叫茶博士多备些醒酒的茶来。
“敬之,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一个不孝之人?”酒过三巡,上官宁已有了几分醉意。
“你是为了国家大义。”金赏安慰道。
“国家大义?呵!”上官宁苦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们自幼受夫子教诲,忠君爱国,君令臣死。为了这个国家大义,我亲手将我的父兄送上断头台,我这样做难道不是最大的忤逆吗?”
“为了大义而灭至亲,你也是不得不为之啊。”金赏只得道。
“不得不为之……为什么不杀了我?让我和爹爹、大哥一起死了岂不更好?”上官宁叹道。
“上官,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金赏起身去拉上官宁,却被他用手挡开。
“你让我回哪儿去?我已经没有家了,你让我回哪儿去?”上官宁哀怨道。
“你怎么没有家?陛下已经下旨将之前的上官府邸重新修葺,等你与张家小姐成婚的时候赐予你做新房。”金赏说道。
“成婚?”上官宁似没听懂金赏的话,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是啊,赐婚的诏令早就拟好了,就等你回来奉旨成婚呢。”金赏笑着说道。
“你是说陛下要给我赐婚?”闻言上官宁立刻清醒了。
“怎么?你还不知道?”这下换金赏疑惑了。
“我……”上官宁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金赏看着状似呆傻的上官宁,伸出手在他面前晃动了几下道:“上官,你不会不愿意吧?”上官宁对皇后娘娘的感情,金赏是看在眼里的,最怕他还没放下这份不可能的坚持。
“不……不是,嬿儿为了我已经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委屈,我怎么会辜负她呢?”上官宁急忙道。
“这就好!陛下专门命少府用最好的木头给你重建了上官府,你就等着做新郎官吧。”金赏笑道。
“臣既非皇亲国戚又非王侯将相,陛下为何要给我赐婚呢?”皇帝赐婚向来有制度,上官宁有些不明白。
“你当真不明白?”门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上官宁急忙回头去看,竟是杜佗和张彭祖二人。
“好啊,上官宁,你如今做了鸿胪寺的典客就看不上昔日的朋友了,吃酒都不叫我!”张彭祖佯装生气道。
“见过杜大人、张将军!”金赏与杜、张二人虽然来往不多,但同朝为官也少不了打交道,因此并不陌生。
“这不是刚拜了驸马都尉的金赏金大人吗?少见!少见!”张彭祖回礼道。
“张将军、杜大人快请入座!”金赏急忙道。
“谢金大人!”杜佗回礼道。
几人年纪相仿,又都是性情中人,很快便打成一片,加之张彭祖这个现世活宝在,更少不了笑声。
酒过几巡,上官宁又问起赐婚一事:“彭祖,陛下赐婚可是你同陛下讲的?”
“我?我自己的事都没有搞定呢,哪里顾得上你?”张彭祖说的自己的事自然是跟上官宁的妹妹上官宜的婚事。张彭祖早就想让陛下给自己和上官宜赐婚,可是不知上官宜从哪里知道了自己过去流连秦楼楚馆之事,死活都不愿意嫁。自己正为这件事发愁呢。
“不过,上官你现在回来了,是不是可以劝劝你妹妹早点嫁给我了?”张彭祖似看到了希望。
“你自己惹下的祸自己去解决。”杜佗不想理他。
“老杜,你不能过河拆桥啊,当初是谁帮你接亲的?整整十八里地啊,我坐在马上屁股都要开花了”张彭祖生气道。
“谁过河拆桥了,现在不是说上官的事呢吗?”张彭祖每次都拿帮自己接亲说事,杜佗偏偏又欠他这个人情,有种被小人抓住把柄的烦闷。
“张将军,我家里有祖传的金疮药,要不送几贴到府上?”金赏道。
“好啊,早就听说匈奴休屠王家的金疮药是用狼皮熬制的,一贴即好,先给本将军来十贴。”一听说有好东西,张彭祖立刻眼冒金光。
“去!去!去!你那屁股早好了,净想着占便宜。”杜佗拆台道。
“老杜,不带你这样的啊!”被拆台的张彭祖气得直“咬牙”。
“既然张将军喜欢,我送张将军二十贴就是。”金赏笑道。
“谢谢金大人!”张将军立刻拱手道。
“你啊!你啊!”上官宁和杜佗都拿张彭祖这个混世魔王没办法。
席间,杜佗将陛下得知田广明畏敌不前、扣押自己人之后让常惠将军同冯嫽夫人持节回乌孙解救冉宏将军,又在得知张嬿有孕之后便拟下赐婚诏书之事一一同上官宁讲述,上官宁听后大为感动,冲北深深作揖。
“上官,陛下听说你被困鸡鸣山后,担心的好几夜都睡不好觉,他心里一直把我们当做最知心的朋友。”杜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