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初冬的薄雾倾洒在凤仪殿前的玉阶之上,光洁的汉白玉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更显光亮。初冬的屋瓦原本蒙着一层厚厚的霜,太阳出来后渐渐融化,凝成水珠顺着屋檐低落下来。当最后一滴水珠在甘泉宫卫尉赵敬予的铠甲上蒸发,副将李战鹰上前道:“将军,今日的操练是不是还要延后一个时辰?”
赵敬予看了一眼殿前的日晷,已是辰卯时三刻,可凤仪殿还是殿门紧闭,听不到一点动静。等候传膳的小黄门垂首站在阶下身子摇晃了几下,竟是打起了瞌睡。赵敬予又回望了一下紧闭的殿门,叹了口气。自从陛下来到甘泉宫,这都半个多月了,竟比当初皇后一个人在的时候起的还晚,赵敬予不由得叹了口气。
李战鹰久久没有得到答复,再次追问道:“将军,今日还是延后操练吗?”
赵敬予回过神来,摆了摆手道:“延后吧,免得惊扰了陛下和娘娘。”
李战鹰走后,赵敬予走到打瞌睡的小黄门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陛下跟前还敢偷懒,不想活了吗?”
小黄门吃了一惊,睁眼看到赵将军,急忙跪地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谁啊,一大清早死啊活的……”随着一阵开门声,中常侍郭春安手执拂尘走了过来。
“没什么,本将军怕这小黄门误了陛下早膳。”赵敬予向郭春安打了躬问道:“陛下起身了吗?”
“陛下倒是醒了,但娘娘还在睡着,陛下便让咱家来吩咐半个时辰后再传膳。”郭春安道。
“听到了吗?”赵敬予冲跪地的小黄门喝道。
“喏!”那小黄门急忙应声,向赵敬予和郭春安各磕了一个响头慌张退下了。
“赵将军何必与这小门子置气,他们眼见陛下近些日子起得晚了也跟着偷起懒来。”郭春安道。
“郭公公说的是,”赵敬予原本是为那小黄门开脱,自然不会纠缠,伸手将郭春安拉到一旁,低声问道:“陛下在宫里时也起的这么晚吗?”
“怎么可能呢,”郭春安道:“陛下卯正就要到承明殿早朝,就是平日也要早早起身与众臣议事,有时候早膳都顾不上好好吃呢。”
“那陛下这是……”赵敬予向殿内示意。
“嗐~这不是来甘泉宫了嘛,陛下难得不用上早朝也不用见大臣,自然该多睡会儿。”郭春安道。
“话虽如此,可是据本将所知,陛下并非贪图安逸之人,往日来甘泉宫也从未起得这么迟,莫非是陛下龙体欠安?”赵敬予关切道。
“那倒不会,陛下此次来甘泉宫只为陪皇后待产,除了每日看看朝廷奏报,还有就是老爷的身体,其余之事一概不问了。”郭春安说道。
“史老国舅身体可还康健?”赵敬予问道:“自本将调任甘泉宫后,也没机会看望他老人家了。”
“多谢赵将军挂念,”郭春安躬身致谢道:“老爷近年来远离朝政、隐居华山,每日与仙人论道,身体竟比早年硬朗了很多。”
“是了,心底无私天地宽,老国舅爷如今再无牵挂了,”赵敬予说道:“但老人家毕竟上了年纪,身边也是离不开人的,不知当下谁伺候着呢?”
“现下有石家两兄弟跟着,不妨事。”郭春安回道。
“石家兄弟?”赵敬予纳罕,先前并未听说史家有什么姓石的人啊。
郭春安似乎意识到什么,急忙解释道:“他们是老爷早年在济生堂收养的两个孤儿,因从小在华山学过几天拳脚功夫,便带在身边做个护卫了。”
“既是从小养大的,当是可靠之人。”赵敬予道。
“如今除了皇后娘娘,陛下最挂心的便是我家老爷的身体了,每日让石家兄弟报告老爷起居膳食,也是尽一份心了。”郭春安道。
“陛下自幼得老国舅爷照顾,每日晨昏定省也是应当。”赵敬予道。
“是啊,可惜陛下无法像寻常人家子弟能够随侍老人左右,只得让底下人代劳了。”郭春安道。
“听闻霍大将军一入秋便犯了旧疾,不知道情况如何了?”赵敬予问道。
“赵将军……”郭春安低声道:“此话万不可让皇后娘娘听到。”
“这是为何?”霍光得的是肺病,每到冬天都会犯上一阵儿,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赵敬予有些不解道。
“唉~”郭春安叹了口气,看看四下无外人,将赵敬予拉到一旁道:“往年霍大人犯病吃上几服药就行了,可今年不知何故,任凭太医署如何扎针用药就是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王太医怎么说?”赵敬予问道。
“尚无定论,只是加大了药量,希望能够稳住病情。”郭春安说道。
“霍夫人和霍禹将军此次回京莫不是……”陛下昨天抵达甘泉宫时已是戌时,而霍禹和霍夫人当夜便向陛下和皇后辞行回了长安。当下赵敬予就觉得有些奇怪,但只当做是霍夫人离家多日归心似箭便没做他想,如今听郭春安这么一说,怕是霍光的情况不妙。
“赵将军切勿多言~”郭春安叮嘱道:“如今皇后娘娘正怀着身孕,而且身体一直不好,陛下怕娘娘知道霍大人的病情后情绪不稳影响腹中胎儿,因此再三嘱托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本将明白!”赵敬予沉声道。
赵敬予和郭春安在殿前正聊些琐事,一位身着黑金铠甲的年轻小将走了过来,向赵敬予禀道:“启禀将军,宣室殿卫尉张彭祖携家眷距离宫门还有十里。”
“战鹰出发了吗?”赵敬予问道。
“李将军已按时出发。”小将回道。
“好,吩咐下去,准备为张少将军接风。”赵敬予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