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司是锦衣卫办公的地方,对于外地州府前来配合调查的官员,设有起居舒适的偏房——这对于唐穗娘和陆棉棉来说,已经是超规格的待遇了。也难怪陆棉棉进入偏房后,还四下打量了一番,才坐下来问唐穗娘:"你真的怀了闻公子的孩子?"
唐穗娘咬咬牙:"怀了……一颗杀了他的心!"
陆棉棉露出姨母般的笑容:"别呀,人家是宰相公子,也说了你长得像他那个青梅竹马。你要是真嫁过去,还能委屈了?"
唐穗娘有点无语:"我们现在被锦衣卫关着呢,也不知道被编排了什么罪名,能不能脱身都不知道,你就在这想嫁入相府了?"
陆棉棉被怼得无话可说。但实际上,唐穗娘并没有那么悲观,闻有思和明卫帅言谈语气轻松戏谑,似乎有些交情,他也成功让自己远离诏狱。眼下重要的,就是如何顺着闻有思的谎话,证明自己没有杀人。
过了一会,明非隐带着手下来审问。"事情大致我已经听闻公子说了。"明非隐看起来比闻有思大不了多少,却沉稳又阴冷:"你如实交代就行了,我们不会为难你。"
如实?这话陷阱挖得太深了。唐穗娘自然不敢如实,旁边的锦衣卫开始记录,唐穗娘装出一副迷茫的样子:"教卫帅得知,民女并不知实情,只因几天前,民女失去了所有记忆,如何与闻公子相识,如何学会的剑法,均一概不知。"
明非隐脸色变了变,失笑道:"可以啊,还能装失忆?"
"民女句句属实。"唐穗娘谦卑地回答。
明非隐扬起下巴:"你可知我今日抓你来所谓何事。"
"您说过,昌泰苑发生命案。"
"不错,就在你房间隔壁。"明非隐死死地盯着她,"如果你是将军府的人,和你是宰相府的人,事情性质完全不一样,你知不知道?"
这话似乎话里有话。唐穗娘细细思索,明非隐似乎是在暗示,将军府和宰相府之一有一个身份或许能脱罪。她应该相信闻有思,认下宰相府二公子的女人的身份么?如果她失忆到现在,是一场精心的安排,那会不会就是为了这一刻,让她背一个杀人的罪名。
"说吧。"明非隐的声音充满压迫感,"你到底是谁的人?"
"我真的忘了,"唐穗娘说,"我和闻公子的事,都是他告诉我的,我如何会剑法,我也不知道。至于您说的将军府,我更是不认识一个人。"
明非隐冷笑:"还嘴硬?一会简大夫来了,就能试出你的失忆是否为真。"
唐穗娘点点头:"那自然是好事。"
明非隐站起身,准备去开门,忽然想起什么:"闻有思说,他给了你一件价值连城的信物,你可有带在身上?"
信物?唐穗娘想了想,把鎏金龙母珠拿出来:"卫帅说的可是这颗珠子?"
明非隐瞧了一眼,难掩惊讶之色,顿时信了五成。唐穗娘心想,看来这珠子是真的价值连城。
太医简忠存是皇宫内院的老御医,除了为宫廷内院的皇亲们看诊,最多也就出宰相府和将军府的诊,来北镇抚司还是头一次,看到唐穗娘的脸时又愣了片刻。
"姑娘未有身孕,但确实失忆。"简忠存诊脉望相之后,初步得出结论,"有人对你使用了''怀悲针术'',此术能够较为精准地消除你的部份记忆,并且永远不会被回忆起。"
"啊?"唐穗娘没想到简太医作出如此诊断,"也就是说,我忘掉的东西都不可能被想起了吗?"
"并不是全部,但是施针的人,有意让你忘记的东西,你是永远想不起了。但有些记忆是受针术影响,暂时被隐藏的,还会慢慢恢复。"简忠存说。
"那,您能想办法,让我那些被隐藏的记忆,先尽快恢复吗?"她能够回忆起一部份细柳剑法,说不定也会回忆起一些别的。
"这个虽然能够做到,但我拒绝。"简忠存的笑容略带歉意,"消除怀悲针,是一项风险极大的手术,很有可能死亡。而且老朽年事已高,操作更加容易疲惫出错。如果姑娘没有什么迫切需要回忆起来的东西,还是不要做的好。"
明非隐和唐穗娘对视一眼,说道:"现在锦衣卫怀疑她参与了昨夜杨久蝉被杀的命案。"
唐穗娘这时候才知道死者的名字,但听起来并不是什么皇家贵族。简忠存点点头:"我听说了,很可惜,圣上对他的新政理念非常看重,已经决定过了月中就让他上任户部侍郎。"
明非隐警惕地看着唐穗娘,仍然对着简忠存说:"这位娘子实在太像将军府的人了,甚至,她会使用细柳剑法。"
简忠存笑道:"可闻二公子昨日便来求我帮忙诊治这位小娘子,而且她确实失忆。将军府上下人才众多,若要杀杨久蝉,何必找一个失忆的娘子,还安插在闻二公子眼皮底下呢?"
明非隐细一思忖,认可了简太医的说法。简太医起身的时候,嘱咐唐穗娘道:"多出门走走,也许对你记忆恢复有帮助。"
陆棉棉突然走过来,对简太医道:"大夫,我也想学习医术,您看成吗?"
简忠存打量了一下这名村妇打扮的女子,笑道:"有何不可!只是医术深奥艰涩,非有坚韧不拔之毅力、金石为穿之决心不可成。娘子若有此心,老朽愿将随身携带的银针赠与你。"
说着这位简太医将药箱中的一套银针取出,递到陆棉棉手上。陆棉棉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又激动地望向唐穗娘。后者笑着向她点点头。
"谢谢简太医!"这位年近中旬的村妇浑身颤抖地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