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司马瑛正冷冷看着李鹤沉没的河湾处,衣袖突然被人抓住,扭头一看却是申屠景。
申屠景满头大汗,涨红着脸,也不顾身边人群挤挤挨挨,一手扯着司马瑛,拼命往人群外挤。
司马瑛皱皱眉,右手微抬,想把袖子从申屠景手里抽出来。
正专心致志逃跑的申屠景后背就是一僵。
司马瑛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到底没使劲,跟着他钻出了人群。
申屠景不认识路,又藏了心事,不敢回头看司马瑛,就一直闷头往前走。
眼看着道路越走越偏,周围房屋越来越低,后来甚至都走出了城,申屠景还是一言不发地大步疾行。
司马瑛就一直看着申屠景的后脑勺——他就是皇帝,就是那个善恶不分,无能庸碌以致她满门被灭的无道昏君。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况满门乎?
今日她杀了李鹤那个畜生为堂姐报仇,可若是没有申屠景不辨忠奸,任用奸佞,她司马家又怎会覆灭?司马家不倒,那些宵小鼠辈又怎敢轻捋虎须?更别提,司马家世代忠良,为他申屠家江山抛头颅洒热血,他怎么能下旨抄忠臣满门?
她最应该杀的人,不该是他吗?
司马瑛心潮起伏,忍不住停了脚步。
申屠景还要拽着她走,却发现拽不动了,僵着脖子回头问道:“你、你怎么不走了?你你可知那人是谁?若他此番有个三长两短……”
本来申屠景还无颜面对司马瑛,但是想起李鹤的身份,申屠景越发焦心,生怕有旁人发现司马瑛作为。又因疾走了这许多时候,脚底生疼,反让他想起来他不该逃跑,而是应尽快赶回宫里,想好怎么用他皇帝的身份替瑛娘把事压下来。
“他是谁?有个三长两短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让我去给他抵命?”司马瑛冷冷问道。
“不不,我、我怎么会?他怎么配?”申屠景并不知道李鹤做的那些恶心事,却是本能的就觉着既然司马瑛要杀他,他绝对不会是个好人。
司马瑛却并不罢休,直直看着申屠景,问道:“你知道他是谁?”
申屠景脱口而出,“不就是李鹤,大理寺卿的独子。”
司马瑛顿了顿,神情复杂地看着申屠景追问道:“我平白无故就敢暗杀朝廷命官之子,你不怕我吗?”
闻言,一直不敢直视她的申屠景却抬起了头,“司马姑娘高风亮节,坦荡磊落,绝不是滥杀无辜的人。朕——”申屠景自从得知司马瑛的身世就被内疚压得喘不过气,此刻见她这般问,以为她是在逼问司马家灭门之事,不由便要自陈己罪。
哪知司马瑛却不许他把话说完,不退反进,逼近他追问道:“且不论本姑娘是否坦荡磊落,但我听你口气,与那李鹤似乎十分熟稔。我若没记错,孟家虽是京城人士,却早就落魄,一直住在京郊,怎么会认得大理寺卿独子这等贵介公子?”
申屠景再没想到司马瑛竟是在问这个,登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这才想起自己本再无颜面对司马瑛,还是八大王突然出现告诉他,司马瑛受幻境损伤太深,魂魄不全,白狐主怕司马瑛忧伤太过,封存了她在画壁中的记忆。如今在司马瑛眼里,申屠景还是孟景,还是那个隔壁的穷困书生。又说司马懿瑛在垂仙桥出了事,急需他的援助,他这才紧赶慢赶出了宫。
是他做贼心虚,陡然之间反把司马瑛失忆的事忘却了。
看着司马瑛清艳如出水芙蓉的面庞,申屠景心脏又是一疼——事到如今,我还在欺骗她。
“我、我、我……”申屠景实在不愿再骗她,我了半天,也想不出合适措辞。
还是司马瑛给他找了台阶,意味深长看他一眼,“罢了,你目睹我杀人都不追究,我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申屠景见她不再寻根究底,刚松了口气,可是想到她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谋刺三品大员之子,忍不住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焦急地道:“你放心,任何有关你的事情,我都不会说出去。可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要行这等险事?今日我既然能看见,难保旁人不——”
司马瑛手腕被他抓住,脸色立转严肃,抬手欲打,但见他满面关切,又语意真挚,不似作伪,勉强压住怒火。待听到“弱女子”三字,忽然笑了笑,手腕一翻,一个擒拿手,倒扣了申屠景的手臂,一把将他按到了身边大树上。
申屠景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动手制伏,面庞紧贴粗糙的树身,整个人都愣住了。
“莫非你忘了,家父乃茅山道士,我家学渊源,鬼都抓得,何况人哉?你——少操些心吧!”司马瑛说罢,掉头就走。
申屠景呆在原地,羞红的脸庞上蓦然浮现一丝喜色。
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沉郁的心情如拨云见日。哪怕只是假象的亲昵,他也想多沉溺几日。
只是瑛娘再有能为,到底独身一人,行刺客之事,终不安全。申屠景不放心,提着衣摆在后面追她,只是哪里追得上。
等到申屠景气喘吁吁跑回家,听说司马瑛早就到家了,顾不上喝口水,又赶去隔壁。
乡野之家屋窄礼漏,无甚忌讳,兼之申屠景放下心结,卑鄙地以孟景身份与司马瑛相交,便也不顾男女大防,直入院内,一眼看见杨氏就着日光在门前做针线,而司马瑛面前石桌上却摊着一本兵书。
“果然是武将世家!”申屠景心里慨叹,面上却故作惊讶问道:“司马姑娘也喜欢看兵书吗?我倒也曾听过女子读史,只女子又不可上阵带兵,姑娘何故看兵书?”
司马瑛看也不看他,径自答道:“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