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会说话的玩偶。
于是直到申屠霸最终真的是死在了她的肚皮上,计情百口莫辩。
就算她明知赵璃进上的丹药有问题,明知那晚的申屠霸不对劲,明知赵璃和钱太后有苟且,甚至有人证物证!
她不仅救不了自己,就连计家的百年清名,都因为她这个祸国妖妃而毁于一旦。
更有甚者,如今,还有人把赵璃这十几年的专权乱政都归咎在她身上。
谁让她美色祸国,害死了先帝呢!她就是大业皇朝永远的罪人。
她背负着祸国的罪名,忍受着钱太后时不时心血来潮的折辱,蜗居在冷宫巴掌大的天空下,到底不甘心,不愿意放弃!
她是一个人,一个有思想有喜怒,也在乎自己身前身后的女人。
计情不愿,不肯,也不允许自己如这暗沉皇宫里那无数被抹除颜色,涂黑灵魂,削去自我的所谓“人”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她足不出户,却用尽心机,将她的“触手”伸进这个冰冷的后宫,觑准钱太后每一个漏洞,狠狠咬住,扎根。
就像冷宫那株被雷火劈中,烧焦了全部树身的老槐树一样,所有人都以为它已经死了,最多也熬不过这个冬天。
却谁也不知道,老槐在地底下的根系早已悄悄攀出了西宫,盘根错节。
又像那铺展开蛛网陷阱的毒蛛,蓄势待发,静待时机。
而这个时机,跨越十四年,终于,终于让她等到了。
“计爱卿请起。”申屠景双手虚扶,沉声说道。
申屠景乍见计情,最先注意到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始终迎着阳光,微微抬起的头颅,执拗又冷静,苍白又热烈。
半点不像久居冷宫之人,甚至不像皇宫中人。
申屠景有些迷惑,脑海中闪过司马瑛明亮的眸子,忽然懂了为何计情不像皇宫里的人。
她因长久不见光,不活动,虽苍白羸弱,甚至有些病态,却是有颜色的,她的眼睛像司马瑛,里面不仅有光,还是内敛沉静的,不疾不徐的。
甚至她在平等地打量、审视他。
计情没有这后宫中几乎人人身上都有的,那种如牛皮癣般盘踞潮湿墙根苔藓似的湿冷滑腻感。
“计爱卿?”计情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凉,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天,日头高悬,没有下雨呀!
她再看向申屠景,只见他轻轻点点头。
“哦,这计爱卿果真是我。”计情觉得她脸上不仅凉还有些痒了,不由自主转头看向东边慈宁宫的方向。
申屠景随着她的目光也看向慈宁宫,耳边传来的全是轰隆隆的雷雨声。申屠景眼前一黑,咽喉似乎再度被人死死扣住,大脑空白,呼吸困难,直到一声尖叫,蓦地刺破黑暗。
也叫醒了他。
“说来,计爱卿曾救朕一命。”申屠景淡淡道。
计情瞪大了眼,什么时候?她竟不知道?
申屠景却也不愿意多提。那夜不仅是他的噩梦,也是计情和整个计氏家族的噩梦,不提也罢。
“计大家盼女儿已盼了十几年,爱卿回家吧!”申屠景直接道。
这下计情真的吃惊了,目光凝在申屠景面上,一时竟挪不开。
申屠景不是冒冒失失就来了冷宫,计情身边的胡四就是狐族一员。
他已经都知道了。
申屠景明知计情手里掌握着申屠霸当年后宫的全部资源,背后更站着好些太妃太嫔娘家的势力,更别提计文脉。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计大家桃李满天下,单是计氏一族受牵连不得出仕的子弟就是一个惊人的数目,这一切都是目前的空架子申屠景最急需的。
可是,他开口就说了三句话,也只说了这三句话。
申屠景再冲计情点点头,转身离去。
没有要计情一句承诺,一点隐秘,半分好处。
却给她留下了敞开的西宫大门和一条平坦的回家之路。
计情呆愣许久,还是胡四默默递给她一张手帕。
计情不解。
胡四叹息一声,走上前,轻轻地帮计情擦拭脸上泪痕。
计情震惊,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我哭了吗?”语声嘶哑。
低头一看,眼泪啪啪砸到了地面青砖上,眨眼儿成了两处小水洼。
原来她现在还在哭。
她的眼泪也像有了灵魂,竟全不听她指挥,只管争先恐后涌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计情看着她脚尖前汇聚的泪河,“哇——”地大哭出声。
真好,她连眼泪都有了灵魂呢!